我有时候在休息时过去跟他聊几分钟。他挺安静,话不多,不过确实挺好处的。他总是有礼貌地问我可不可以吹一曲。过了不久我们有点熟了。我喜欢到港口去看水,看船,发现他也是。后来熟到一块儿坐到长板凳上聊天,一聊就是一下午。也就是一对老家伙随便谈谈心,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趟,有点过时了。
他常带着他的狗,挺好的狗,他管它叫“大路”。
他懂魔力,搞爵士音乐的也都懂魔力,也许正因这个我们谈得来。你吹一个调子已经吹了几千次了,忽然有一套新的思想直接从你的号里吹出来,从来没有经过你头脑里的意识。他说照相,还有整个人生都是这样的。然后他又加一句,‘跟你爱的一个女人**也是这样。’
他那会儿正在干一件事,想把音乐转变成视觉形象。他跟我说:“约翰,你知道你吹<老于世故的女士>这支曲子的第四节时差不多总是即兴重复的那调子吗?好了,我想我那天早晨把这拍成照片了。那天光线照在水上恰到好处,一只蓝色的苍鹭正好同时翻过我的取景器,我当时听到你吹那重复的调子,同时也真正看见了那曲调,于是扣下扳机。”
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把音乐变成形象的工作上,简直着了迷。不知道他靠什么过日子。
他很少讲他自己的生活。我一直只知道他照相旅行过好多地方,再多就不太知道了。可是有一天我问起他脖子挂的链子底下的那个小东西。凑近着可以看见那上头刻着“弗朗西丝卡”我就问:“这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他好一阵了没说话,光盯着水看。然后说:“你有多少时间?”“得,那天是礼拜一,是我的休息日,所以我说我有的是时间。”
他讲开了,像是打开了水龙头,整整讲了一下午,一晚上。我觉得他把这事藏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从来没提过那女的姓什么,也没说过这事发生在哪儿。可是,说真格的!罗伯特·金凯讲她的时候真是个诗人。她一定是个人物,一位了不起的女士。他开头先引了他为她写的一篇文章我记得题目好像是叫个什么“零度空间”。我记得我当时觉得这像奥奈特·柯尔曼的自由体即兴曲。
好家伙,他一边说儿一边儿哭。他大滴大滴眼泪往下落,老人才这么哭法儿,也就是萨克斯管才这么吹法儿。这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老是要求我吹。于是,说真格的,我开始喜欢上这小子了。能对一个女人这么钟情的人自己也是值得让人爱的。
我老是想着这件事儿,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