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参与这一趟浑水,只等击沉战:会期族长只需击沉一人即可顺利出线,就等于手里还剩一个“可供击沉的目标”。在今年多了一个风角家的麦芽,且高塔家说不定也只有罗更一人能出线的情况下,这一个“可供击沉的目标”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奇货——到时不管是换取利益、修筑关系还是卖人情,会期族长稳赚不赔,还干干净净两面光。
米莱狄早就意识到了,她的路,就是在各大家族所怀的私心之间,那曲折蜿蜒的一条细线。
有时候,这条细线会自己延展出去,叫她也吃一惊;有时候,她需要费尽心机,将这根细线从模棱两可的世界中再抽出来一点点。
比如说,发给路冉舟的那一封简讯。
试炼赛选手一旦回到住所,就进入了完全与外界封闭的状态,至少对于米莱狄,绝不会有人给她开例外。她唯一能够给路冉舟传信的机会,就是在近千人凝视之下的比赛会场,并且不能让西涯度察觉。
她连纸笔都没有,就算有,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信发出去?
米莱狄此刻是全场注意的焦点,她若是往观众席上扔个什么东西,肯定——
远处娜娃低低的、但尖锐的一声吸气,突然清楚地传进了米莱狄耳朵里,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很快发现,在这一刻,自己居然不再是栗唯与娜娃的关注对象了;他们两人站在一个三角亭外,正抬头看着二楼观众席,脸色都很难看。
楼上是谁?
米莱狄循着他们的目光一望,浑身都僵住了半秒。
……茶罗斯。
她隔了再远,从再多人之中,都能一眼认出那张短圆脸。
茶罗斯与他儿子生得并不太像,但他常年戴在脸上的那一副神情,却好像预告了罗更多年后的模样:对待高塔家低位成员时,那一层亲和气底下,是隐隐抿起的冷漠嘴角,是双方都知道他在屈尊纡贵的心知肚明;在他向人询问“家里怎么样呀”的时候,总像是一个机师,在确保高塔机器的每一个齿轮都在如常运转。
一个可能只花了他三十分钟的决定,将伊丹最后四年留在了污染结晶中,叫她死在了虚假的安心里。
她死的时候,茶罗斯大概还不知道她是谁;或许知道,但不认为伊丹的死,值得让家族医生看一看。
如果不是米莱狄狠狠甩在高塔家脸上的这一耳光,他都不会低头瞧一眼她的恨痛,他甚至不会知道她们是谁。
今天,他的表壳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