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碗沉重,若再加上盖子,实在无法这样一路端过去,于是便舍了碗盖,她一路捧去。
冬日的汤水热气蒸腾之中,她手上的镯子熏得湿润。偶尔碰撞在汤碗之上,叮的一声轻响——
那湿润的水汽滴下来,带着无人可逃、无药可救的鸩毒,汇入了一整碗羊蹄羹之中。
如他所愿的是,她给每个人殷勤奉汤赔罪,鸩毒在每一个碗里扩散。
未能如他所愿的是,她因为郁积悲伤,没去舀那略带腥膻的羊蹄羹。
他以她为利刃,借她之手雪了自己家破人亡之仇,也使得她像当年的他一样,孤身一人,流落天涯。
黄梓瑕说到此处,屋内已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禹宣身上。
他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因为用力地按压太阳穴,额前的乱发散了几绺下来,被汗沾得湿透,贴在苍白的面容上,异常的黑与异常的白,触目惊心。
而黄梓瑕却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凝固在空中,唯有口中的话,轻轻缓缓,却不容置疑:“而手镯上,那么多孔洞。你为了保险起见,怕一时难以寻找到有毒的地方,于是,必定会用蜡封上多个地方。在那一日,你或许打开了一个,或许是两个。但必定会多留下一两个——因为,齐腾在救你的时候,很可能从你那边知晓了这个镯子的事情。在他下决心想要杀掉傅辛阮,以迎娶周郡守女儿的时候,他想到了这个方法,便从当铺要了手镯过来,然后将温阳骗到傅辛阮家中,以同样的方法,刮开了一个毒封,让傅辛阮亲手调好毒羹,死于非命。而我,也在昨天试验的时候,打开了最后一个。”
周子秦立即点头,恍然大悟道:“是的!难怪当时你用指甲在里面一挑呢。要不是你现在说起,我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而禹宣沉重地喘息着,直直地盯着黄梓瑕看,许久,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慢慢地吐出几个字:“不可能……”
黄梓瑕微抬下巴,等待着他的辩解。
他紧咬下唇,低低地,用嘶哑的声音问:“如果……如果真的是我杀人,那么你告诉我,出现在我房内的,那封自白信,又是什么?”
众人不知所谓的自白信是什么,但见禹宣脸上那种悲痛而茫然的神情,都觉得他应该是不知其事,顿时不由低头接耳起来。
李舒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那封信,我倒记得。”
他拿了纸笔过来,以卫夫人小楷字,写下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