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龙蛇往上书写,就有人悄无声息从上面消弭。
走廊分两头,东头是新生命的诞生,西头是生命的故去。
一边是年迈的老人抱着襁褓,手里拿着登记的证件,满面笑容地排在队伍里,喜滋滋地开始拿出手机,开始给孩子抓紧每一秒择一个名字。
另一边是年轻的孩子,手里拿着即将被销毁的证件,或形容麻木,或痛不欲生,靠在墙壁上。
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叫名字,就把那些代表着身份的东西拿进去,然后再拿着一张纸出来。
新生的喜悦和别离的肃穆,此时泾渭分明。
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尘世间几十年,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张薄薄的纸。
记着生时和亡故,中间有什么丰功伟绩,都被略去。
橘金色的夕阳点燃了半边走廊,大理石的地面也上了一层橘金色的釉。
“你看那里,”黎念倾主动去碰了碰顾玉珩的手,打开走廊尽头的窗户,伸出窗外去指一朵悄悄爬过山尖的云,“肯定是爷爷奶奶带着我爸爸妈妈一起散步呢。”
“嗯。”顾玉珩站在她后面一点的位置,这次没有再提出质疑。
他们趴在窗台上,看窗外晚霞漫天。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各种红彤彤的丝巾和裙子。”
良久以后,顾玉珩突然开口。他翻开手上那些证件,无一例外,那些证件照上,都是火红火红的衣领。
跨越了将近一个世纪,美人从青春至迟暮。
只有那抹红始终未变。
“爷爷一直都顺着奶奶,所以哪怕奶奶给他买的衣服他不喜欢,但是奶奶只要说一句是情侣装,爷爷也会乐呵呵地穿着。”
“我记得,”绚烂光晕中,黎念倾也陷入回忆,“有一年你生日的时候啊,奶奶给你买了一身红色的西装,正红色的那种,一整套。”
她从上往下比了个全身,然后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当时看你的脸都黑了,我和小棠站在旁边,看着你的脸色,不敢出声,也不敢笑,就回过身偷偷讨论,说你这一身要是穿上,到底是会像糖葫芦,还是像个大炮仗。”
“你们居然那时候还笑我?”顾玉珩不可思议地开始秋后算账,“真是大了胆了。”
“主要是那一身真的色饱和度太高了,是上春晚都不会违和的那种红。”黎念倾补刀,“再说了,你自己都知道那一身是什么效果,怎么能怪我们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