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药,江辞又帮苏玉擦好身子换了干净衣服。
怕苏玉醒了会疼睡时会缺水,便每隔半个时辰用水润水苏玉的嘴唇,一次不少,就这么愣守了一天一夜没有睡。
到第二日巳时苏玉才悠悠转醒,睁开眼便与江辞担忧的目光交汇。
“阿辞..”
“还疼不疼?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苏玉摇摇头:“问这么多?”
“阿辞,感觉好些了,你扶我起来吧,我想坐一会。”
“好。”江辞动作极轻地将苏玉扶起来,让她靠在软垫子上,“玉儿,先喝点粥吧,然后好喝药。”
江辞取过桌上的碗舀起一勺尝了下,刚好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不烫了,啊,喝一口。”
勺子喂到苏玉嘴边,苏玉张开嘴喝了一口,温热的清粥滑入喉咙,让空了许久的胃好受了些。
“再喝一口。”
江辞又舀起一勺送过去,苏玉咽下粥,他取来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会醒?还煮好了粥。”
“心有灵犀,预知到了。”
“切,我才不信。”
江辞笑了下又喂她喝了一勺:“我让人每半个时辰熬一碗热粥来,这样你醒过来便能及时吃到。”
勺子再次送过来,苏玉偏了偏头:“我饱了,吃不下了。”
“好。”江辞放下碗轻轻帮她把嘴角擦干净,“药也在熬着,一会就能送来了,喝了药再睡会儿,我守着你。”
“阿辞。”
“嗯?怎么了?”
江辞嘴角笑意温柔,眼中却藏着悲伤。
“阿辞..”苏玉握住他的手轻叹一口气。
昨日她明明失去了意识,却还是听到了医师对江辞说的话,她从那时就在想江辞会有多自责。
“阿辞,不怪你,我不怪你,别这么自责。”
嘴角的笑意僵住,江辞强忍着不让伤心流露出来,无论是长途跋涉还是床笫之事都是因为他,他怎么能不自责,他恨不能立时死了。
他将苏玉的手包裹在掌心道:“玉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错的太大、大多,可此时此刻他只能不断重复着最苍白的三个字。
苏玉尽量轻松地扬起笑安慰道:“没关系的阿辞,我们还会再有孩子。”
“不要,不要再有。”
苏玉愣了下:“你,你说什么?”
江辞握紧她的手满眼期冀:“玉儿,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阿辞?”苏玉脑子有些懵,“你不喜欢...孩子吗?你,你不喜欢和我的孩子吗?我以为..你喜欢的。”
“我喜欢,玉儿,我爱你,爱你的一切,当然也爱的我们的孩子。”
江辞临界于崩溃的边缘,只要听到拒绝的话,他便会再也忍受不住哭出来。
“但是玉儿,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事物比你还要重要了。”
握着苏玉的那双手又开始颤抖。
“你答应我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玉儿。”
他抱住苏玉瞳孔慢慢缩紧,整个人似疯魔一般:“我害怕,玉儿,我真的很害怕...只要想到昨日你流了那么多血的样子,我就怕得想死。”
“大夫说妇人生产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我们不要孩子,你别生孩子好不好?”
“你若是喜欢,我们便过继一个,男孩儿女孩儿,一个两个,你喜欢几个就过继几个,好不好?”
“玉儿,求你了,求你了,你快答应我,我不要过生辰的承诺了,我要换成这个,就当我自私,玉儿...玉儿你答应我吧..”
“我答应你。”苏玉回抱住江辞,“阿辞,我有你就够了。”
得到回应江辞才算放下心来,他闭上眼睛下巴抵到苏玉发顶轻轻蹭了蹭。
“对不起玉儿,我总是不能保护好你,你可以怪我讨厌我,但千万不要离开我。”
苏玉敲了下他的肩膀:“说什么鬼话呢?我们可是陛下赐婚,没有陛下的旨意,我离去哪啊?”
“是啊,还好,还好。”
“好什么好?今日看好像受伤的是你。”
苏玉靠在江辞的肩上道:“阿辞,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没有怪你,若要怪,应该是死去的孩子怪我们两个,我也不知道我有了身孕。”
“但是...但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会来找你,千里万里,哪怕保不住孩子。”
她忽然想起在卧梵寺求的签。
“阿辞,你知道都城外的卧梵寺吗?”
江辞屏住呼吸身体有些僵硬:“你,你去那了?”
“嗯,我求了个签,准又不准,不信却不得不信,也许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命,我们该有这一劫,所以阿辞,不必要纠结于此。”
江辞头脑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没在听对方讲话。
“阿辞,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会。”
苏玉避重就轻,怕江辞担心,便没有说身上的疼。
“好,我扶你。”江辞轻轻扶着她,让她躺好,“睡吧,我就在这守着你。”
苏玉视线扫过对方疲倦的面容,眼圈发黑,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睡觉。
她拍拍身边的空处道:“阿辞,你来抱着我哄我睡吧。”
“好。”江辞脱鞋慢慢躺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这样枕着高不高?身上疼吗?”
苏玉摇摇头:“我要睡了,你不许走,就这样陪着我。”
“好,我不走。”
一个病痛困倦,一个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
不多时,屋内两道呼吸便慢慢均匀下来。
因为苏玉身体的原因,启程苍术族被推迟了几日。
江辞本想让苏玉休养久一些,但苏玉实在担心都城的情况,着急见过覡师后好返回都城。
毕竟现在都城内,江辞是反贼,而她禁足外逃亦罪过不小。
套了马车为避免与官兵相遇,最终选择走商路,而葛元老硬是要送佛送到西,护送他们到地方,浩浩汤汤的一行队伍就这么上了路。
马车不敢驶快,轱辘了三个白日才按着舆图进到苍术族的地界。
所谓苍术族其实只是苗疆众多村落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虽四面环山,但并不隐蔽,因族人多异者,求请的多招惹的少,故而几十年来苍术族人从未想过要隐藏自身。
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入村落的路只有一条,是一座既窄又长的吊桥。
桥下是一条水流宽阔的河,看着无他,实际河下尽是水生毒物,只要覡师一声令下,任你武功多高都难逃一死。
正要外出的两个族人,看到足有千人的队伍正停在河对岸,惊吓之余急忙跑回去通知。
“寨主便送到这吧,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也行。”葛元老低头掏来掏去拿出个东西扔进马车。
“丫头,我就在外面林子里等你啊,赶紧去赶紧出来,那边住的都是一群怪人,有不对劲儿的放个消息,老娘带兄弟们进去救你们。”
苏玉想的本是与葛元老就此告别,但听过对方的话,也觉得有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谁知道那觋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留个退路为上策。
她收好信号烟筒拱手道:“如此,多谢寨主费心帮扶。”
“这算啥,你当日还救了我寨子几百号兄弟呢,老娘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赶紧去吧。”
葛元老说完调转马头,身后的队伍也跟着离开。
江辞抱着苏玉走下马车,刚踏上吊桥,水面咕噜咕噜冒起了泡泡。
突然一条黑色的像蛇一样的动物从水下飞起直冲过来。
江辞猛地后退躲过,几个人先后退离吊桥,脚步离开,水面慢慢归于平静。
“王爷,水下布了机关。”
江逾白抽出双刀眼里露出了兴奋:“这古怪东西倒挺有意思,小爷非得会会它不可。”
“小白!回来。”
“表兄,我能过去。”
“滚回来。”
“哦哦。”江逾白不情不愿地收起双刀走了回去。
“阿辞,你看。”苏玉指向河岸对面,几个异族服饰的人正往这边眺望准备过桥。
苏玉拍拍江辞的手臂:“阿辞,你放我下来。”
江辞把她轻放下来,帮她紧紧身上的斗篷将她揽在怀里予以支撑。
“估计是防御用的毒虫一类,还是小心些好,等他们过来吧。”
四人站在岸边,没多久河岸对面的一行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跟领头之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领头之人点头朝四人笑笑问道:“几位来此有何贵干?”
“居然会说汉文?”冬纹表示有些惊叹。
领头那人看向冬纹道:“很好学。”
冬纹噤声不言,也是,阿月看着笨,学汉文的速度却快到令人震惊,何况是这里的小头目。
那人打量了下四个人,最后将目光放在江辞身上。
“外面林子中的队伍是阁下带来的?”
江辞取出阿月交给他的坠子递给那人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见觋师一面,有人让我们给觋师带了话。”
领头人接过坠子未经细看便已认出,他思量一番跟身后的人说了几句本族语言,身后的几人便回到吊桥上,间隔均匀地站了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