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子,李老汉又在摆条说:“在城里的巷子里碰见赵老大了,龟儿不落轿呢,看到人招呼也不打,脑壳还一望一望的,没有把我打在眼里。也是怪得很哦,一个水井吃水长大的人,哪个不知道哪个是啥娃子啥宝子,像是生下来就自己到茅坑边上去拉屎尿了,做抖起个官架子,我话都说不上呢,又好大一个烟锅巴踩不灭呢”。赵亮眼说:“说那些,赵老大,是他娘身上掉下的肉,儿奔生,娘奔死,他娘走得早,我是又当爹又当妈,一泡屎一泡尿,把他拉扯大了的,大家也是看到的,不是浮上水的人呢,皇帝老倌都有几个穷亲戚呢,以后,大家要我带个话,说个什么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说不出口,不要怕打麻烦,你说嘛,周围团转,百八十里,也才出了这么个人呢,十八亩地里点颗高粱,独苗儿呢,必要时,老子我去帮你们给说,就是他敢在你们面前翘尾巴,也未必敢在老汉跟前翘尾巴呢”。大家东一个西一个地直是点着头,说:“就是,你是哪一个嘛,人家混到那个份上也不容易哦”。只要是大家说他赵亮眼的当官的儿,他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唾沫星子乱飞了,唾沫星子都淹得死人了,一口唾沫一颗钉了。要是大家忘记提起赵老大了,他就没有个高兴气气,憋不住了,也会无缘无故地骂他的儿子,说:“这狗日的,老子不是耳朵在发烧,就是在打喷嚏,呵欠连天,总又是大娃子,又在想老汉嘛,讲说想吗就打个电话嘛,回来走路要爬坡,电话给不爬坡嘛”。
赵老大和憨子赵老二不同,你甚至看不出他们就是两弟兄,他的妈随时就像是做错了事样,自言自语地辩解说:“一娘生九子,有的像黄桶,有的像水桶”,赵亮眼有时气起来了,就说“丢人显眼呢,哪儿遭那哪儿养伤呢,哪儿来的哪儿去呢,憨子赵老二他该认哪个是他老汉,自己去认呢,我没有下这个种呢”。
赵老大当官,上午在车上看着转,中午在桌子边绕着转,晚上是围着裙子转,是个“三转”干部。人年轻,酒整得凶,午饭喝,晚饭喝,宵夜喝。他觉得这龟儿喝酒,喝的就是文化,关键要义又是要给头儿敬酒,要好敬酒,敬好酒,酒敬好,都说呢,个家头儿呢,一般不喝酒,不喝一般酒,喝酒不一般呢。敬酒的时候,自己只有憨起喝,只有这样,头儿心目中才知道有你这个人。也是哦,你说人这个东西,先不说他是不是个东西,或许是个东西也许不是个东西,或许不是个东西也是个东西。你想嘛,或许三个腿腿的猪没有见过,但是两个腿腿的人满街跑的都是呢。讲说,都是两个肩膀抬个口,都是脖子上边一个蒜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