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成熟,话越来越少。他并不快乐,可他拥有的一切使他看起来如此沉稳,像暴雨之后的湖泊,他是颠倒的湖泊。别人都从下往上、从里朝外看,于是只看到打在皮上的雨滴,更多是闷稳、近似永恒的静,流动也是沉静。只有我正常,只有我从高往低看,于是我看见了在毫无波澜的深流之上,是一面时刻在经受捶打的镜子。他的情绪被湖水包裹住,被镜面隔开,隔开两个视角,隔开自我,也隔开一半的人性。他如果做树,怕要胜我百倍。”
“我再不敢开口。唯独在流水声刷刷而下的那二十天,我敢讲话,敢唱歌,唱他给我哼过的牧歌。在他睁着眼思索的那些夜,他不会明白,近在咫尺的有个灵,多么想告诉他,你是被爱的,你是永恒被爱的。”
“直到有一次,我争闹着和流水比,谁的嗓子更脆,谁的声音更大。没想到,他意外地来了。我知道它们都是心疼我,所以守梢的小猴子也好,食草的兔子也罢,挖洞的小鼠让道,风儿保持沉默,它们故意不给我一点提醒,故意互作配合,让他走近,让我继续唱歌。”
“而我只会唱一首歌,只有一个人教过我唱歌。他教的曲子我自己降调,他哼的词,少的部分,我来补上。他怎么会认为一棵树没有爱,不懂得爱呢?是的,也许它不懂。它做的时候并不问值不值得,也没有应不应该。”
他问它:“是你在唱歌吗?”
它吓到,闭了嘴,再不敢回答。
他难得有些激动:“是你唱的吗?你。”
它有些懊悔,没把自己的名字编进歌里。
他走近,摸着它的树干,粗糙的皮在柔软的指上溜几条印。他轻柔地唱起那首牧歌,完整而低沉。
它知道,没人能看得到它的笑。它庆幸,无人能看到。
自那夜后,他再没有来过了。来的都是别人。莫名有些人来给它们施肥、松土,有些人拎着桶,从河里舀水来浇。
“我终于饮下了我最开始的渴望,可我没有感到缓解,我的周身清凉,可我好似被丢进火里炙烤。我没有想象中透彻的舒适,没有宁静的沐浴和欢快,我很渴,非常渴,我濒临死亡。”
“我知道他再也叫不出我的名字了,我知道我的等待毫无意义。如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他是个天生冷静的棋手。非常爱下棋,常用我攒起来的肥土,画几个交叉的十字棋局,自己设局又破局,可以玩一整夜不停。他就是摆棋的那个人,他设计了所有的棋。从外面九死一生回来的野猪告诉我,人类现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