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那么轻,却很坚定:“纵我千般害人害己,可今日坦白一去,便可算是不愧本心。其实,纵我不告诉你,我也并不觉得愧对你。只是若不讲,总觉得哪儿,亏欠了自己。”
她的故事,是一片雨中的倒影。倒翻了整个小堂,倒满了一片黄昏,漫洒上零星几颗,将记忆翻转,将人打碎。所有已知的兽原来都只是一副未换的壳,现今冬季踩着步子重重踏来,先听到的小兽就开始挖地,挖一个方便换壳的洞穴,挖一处躲避世间的温暖。
邝竒的壳也落了,邝竒的魂被她彻头彻尾地清扫了一番。他觉得不管他长到几岁,不管多老,他永远都没法从那个夜晚回过神来,他情愿自己永远留在那个正在坠落的黄昏,而黄昏永远不会彻底地下沉。
“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比武台上,是在汝州的酒楼街。那日想你是刚到不久,牵着马漫在街上,闲庭阔步。黏在你身上的是一整条街的眼,你早习以为常,自然不会躲开他人的目光,也不会莫名地抬起头,上望一眼。那日我穿的,其实是自己最喜欢的湖水蓝,我喜欢一切接近冬的颜色,可我之所以最常穿红色,一是因为那衬我好看,二是因为我一直都想逼得那女人再不敢穿这颜色。没有人愿意输得一败涂地,我清清楚楚。”
“之前,我从未想过会遇到个如你一般的人。我并非贪色之辈,比起面容这种拿大笔钱养着,谁都能养出来的东西,我更欣赏那些难以获得的,譬如品行,譬如才机。在你之前,我逗弄过很多人,可他们老是让我觉着无趣,没过多久就能发现那副兽性。我就从没遇过一个,真正聪明有才情的男子,能让我想嫁。”
“后来我看见了你,其实很是神奇。单看你一眼时,如何能看得出你的才情品行?可我为你心动。我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想靠近你、拥有你的愿望,毫不夸张地说,我想捕获你。这种捕获欲也许与从前的没太大不同,只不过,在那些里我从未用过真心,而我对你,用尽了心力。见你第一眼时,我看着你牵马,从街这头走到了街那头,我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你远去。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和你一起去骑马,该会有多好。那时我就想,要缠着你去吃我最爱的东西。后来我才恍然,原来这便是动心。”
“可当时我只顾着看你,并未想到要去找你。你走得很快,等我派的人追出去,你早没了影。接着,我便开始日日在那酒楼上等你。你并未害我等太久,第三天的黄昏,没错,就是一个黄昏,和今天的这个不同,那时的黄昏清朗、连绵,你的身影也很长,长到了我的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