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姝无从反驳,山居日月确实闭塞,不然,她也不会由衷艳羡这个云游过四海八荒的舅舅了。
为了满足少姝的好奇心,思霄絮絮述说起原委:“就我那友人所听到的传闻而言,近些年皇帝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乃召侍中尚书等人,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本欲在殿上起事,不料事泄,他便亲率左右攻入其府邸,声称讨伐罪臣。司马府中上下兵将俱不敢迎战,唯有太子舍人成济执戈攻向皇帝车驾,正好刺中,锋利戈刃从皇帝背上穿出。”
(“司马昭之心”句:《三国志·魏书·三少帝纪·高贵乡公传》裴松之注引东晋习凿齿《汉晋春秋》,后演变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比喻野心非常明显,已为人所共知。)
(成济:曹魏将领,依附于司马氏家族,拜太子舍人,得到司马昭的心腹贾充指使,刺死魏帝曹髦,后司马昭为平息众怒,将成倅、成济兄弟二人杀死。)
真是血淋淋的残忍怵目场面。
毕竟关系到九五至尊,少姝本想斟酌一番用词,还是放弃了,她长吁一口气,叹惋不止:“惨也,惨也,多么可怜呐!”
思霄仍然平和,云淡风清地道出那两名刺客的结局:“事后,司马昭欲将弑君之罪归于成济兄弟,岂料他俩拒不伏罪,赤身翻上屋顶,又大骂司马昭逆贼,终不免被其军士从下乱箭射杀。”
少姝骇绝:“好一招卸磨杀驴。”
“呵呵,”思霄又加上一句,“与淳朴耿直的聂政相比,成济之流可说是天悬地隔,徒剩贻笑大方罢了。”
“天下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少姝兀自低声嘟哝,所指显然不在那成济兄弟身上。
“嗯,如今看来,‘司马昭之心’甚嚣尘上,越发不思掩饰了。”思霄啜了一小口佳酿。
“那曹氏宗族,岂非堪忧?”少姝说罢,下意识地捂捂嘴,“子猷哥哥向来耳提面命,不准我们兄弟姐妹妄议国是,让他知道了,怕又要招一顿好说。”
“在我看来,华岩并不是一味潜心问道,不理世事的所在,如果你这样以为,那便是还未领悟林宗立馆的深意。你想啊,有些话说了没用,不如不说,想走到说话举足重轻的地步,远非易事。”思霄这口气听着,像是与有道先生相知甚深的样子。
少姝自然晓得他所谓“地步”的层级,不以为然道:“舅舅,不是还有‘肉食者鄙’的说法么?真到了那个地步的,也不全是论断明达之人。”
(肉食者鄙:出自《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