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君从香云庄告辞,连夫人送到门口,恰好看见曲安从轿子中出来。十万火急的样子,绝对不是来抢购布料。砚君陡生不好的预感。
曲安对上连夫人的目光,表情有点不自然,含糊地招呼一声“夫人安好”,刻意不看连夫人,向砚君焦急地说:“小姐原来在这儿!难怪我去集瑰堂,找不到你!”便将楚狄赫人带走金姨娘的事情说了。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大新士兵不会无故拿人,急问:“小姐,究竟怎么回事?金姨娘要我转告,赶快逃。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情况很严重。”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抓人?”砚君担忧:如果是为墨君,还好说。万一是元宝京的底细败露,可糟糕得很。城里现在的境况,逃是没处逃的。
“来不及讲。”曲安拂一把头顶的雪花,只拂了满手水珠,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汗水。“其中若有误会,要尽快向新任的查大人解释,否则牢房里的苦头,可不是金姨娘同小少爷能扛住的!”
“连墨君也被捉去了?孩子犯了什么法?”连夫人吃惊,追问曲安:“你刚才去景初的店里,告诉他这些了吗?”曲安依旧低着头不看她,喏喏地答:“全都讲了。少爷说他帮忙打听,但新换的查大人毕竟不是从前那位,不知道肯不肯通融。对了,少爷说,砚君小姐暂时不要回悦仙楼,先去他的店里。”
连夫人想了一下,拍着砚君的手说:“我陪你去。景初是你的保人,办法比我多,在这地方上比我能耐大。”
砚君望着纷纷扬扬的落雪,强迫跳得很快的心脏慢下来。以她一己之力,绝无可能助金姨娘母子免除牢狱之灾。忽然想起绵儿,向曲安说:“曲先生也要留神。我那总是闯祸的弟弟,今日同绵儿一道出门,结果又惹了乱子,至今不知道绵儿下落。”曲安的神色变了变,“绵儿?啊呀,那孩子又做了什么?难道是她害得小公子……”他忽然阵脚大乱,“我这就去找找看。”
眼见曲安毛毛躁躁地喊着起轿,连夫人打发珍荣去乘一顶轿子,自己携着砚君的手上了同一乘暖轿,似无意般问:“绵儿是谁?”
“说是曲先生的外甥,喊他舅舅。”
连夫人的表情似乎产生微妙的变化,“舅舅?”惊疑过后她陷入沉默。
曲安是陈家的老伙计,她自然了解他的家世,口气中却完全不知道他有姐妹似的。砚君早疑心绵儿的身世古怪,可她不喜欢蜚短流长,当下将头别过。连夫人感慨良深:“世道乱后,人人都不再像从前那么简单,都有不愿人知的难言之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