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君见过的小孩子很有限,以为小孩子脾气不外乎跟墨君似的,有时候不知他拧到哪根筋,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专同金姨娘对着干。这股脾气遇上苏牧亭就使不出来,可见小孩子脾气自有天敌。
七爷的天敌就是他的身份。砚君说不出他是什么身份,但他不是一般人,周围有众多规劝者,不会纵容他恣意妄为铸成大错。砚君这样想着,没将七爷的脾气看得太重。昭庆既然扮了红脸,索性好人做到底,亲自带领砚君去放人。
此时风冷如刀,一刀刀剔去众人身上的热量,入牢中如进冰窟。砚君千呼万唤唤不醒金姨娘,唯有一颗发烫的头倚在她肩上。砚君暗叫不妙,一刻不想多停,半拖着金姨娘向外挪。但金姨娘迷糊转醒了,嘟囔着“等等”不容别人拉扯。“不等了。”砚君在她耳边小声催促:“快走吧!你发烧了,要赶紧治。”
听她的话,金舜英更闹起别扭。她当然知道自己正在发烧。眼下这关头,她偏不肯在砚君面前显出弱势,免得日后想起自己又成累赘,而苏大小姐照样还是扮演面面俱到的救星。她飘忽的思绪中,牢记着先前听到的歌声,口齿不清地咕哝:“我要见县老爷。”
砚君正费劲扶携这母子二人,只当她烧糊涂了,敷衍道:“不必找,查大人将你放了,不追究你。”金舜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自顾自摇头喃喃道:“有人唱歌,明晚还来。”砚君顾不上理睬这些胡言乱语,忽听牢房里的黄头发男人出声:“喂!”
黑乎乎的阴影里,一只修长的手伸出牢笼,手心托着一块圆表,表壳磨得光溜溜。“送给你弟弟。”他说。
砚君不敢随便接。黄发男人不言语,手又向前伸出几分,态度很坚决。砚君迟疑地接过怀表,含糊地道声谢,匆匆扶着金舜英出了牢房。
冷风一吹,金舜英又清醒了一刹,从砚君话里听出来,自己前方的背影就是县官大人。她本来歪歪斜斜地靠在砚君身上,忽然产生一股倔强。一定要亲口告诉县官大人牢房外的歌声!金舜英忽然睁大眼睛,奋力向昭庆迈一步。可惜脚下无力而头又太昏重,张口来不及说话,她就重重栽倒在昭庆怀里。
毫无防备的昭庆着实吓了一跳,低头正对上女人的目光:这个女犯,眼珠黑得像吸饱了牢房里的幽暗。可她的目光,竟能让人从那深深的暗里,察觉到热烈。那双混乱与炽热交织的眼睛,放出惊人的妖艳。昭庆瞠目结舌,僵硬的双臂不知该推开她还是扶着她。
女人揪着他的衣襟说:“有人要劫牢。”紧接着囫囵吐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