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天最大的关照就是他死得及时……“
陈继儒死后只有五年,崇祯就自挂东南枝,之后就是华夏近三百年暗无天日的深渊。
很多时候,人不能与天争,能活的时候好好活,该死的时候安静死,才是福分。
“有上天关照的,就有上天不关照的,还有上天关照一半的,看到您这幅字,我脑中跳出来的却是那个被上天关照一半的张宗子。“
常闲怅然若失:“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
“当年陈眉公到访,张宗子六岁小童,信手指物而对,灵隽若此,为眉公引为小友,这般佳话,三百年来再无与闻了!“
张宗子是常闲最为喜欢的人之一,那是天下第一等风雅之人。
什么是风雅?
“风”是国风,关乎饮食男女。
“雅”指趣味,藏一种精神的高洁。
风,一个唇齿音,气流轻轻推出。
“雅”,一个平坦的元音,似门被轻轻推开,又似古人临风吟诵。
风雅合在一处,指涉一种生活形态,一种物质性和精神性高度结合的生活。
这种消弭了艺术与人生界限的生活,在晚明那样一个风华而又奢靡的年代,趋于登峰造极,半个世纪的盛放之后,又遭黑暗的罡风强行摧折。
至此,弦断,音绝,大雅风流云散。
如果要列出的一张晚明的“风雅”种子,列在第一位的,必然是是张宗子。
张宗子出生绍兴世家,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
这位大玩主在《陶庵梦忆》写晚明市井种种,绍兴灯景、虎丘中秋、西湖香市、杭人看月,也写上流社会的宴饮交游、古玩珍异,看他兴兴头头地说茶楼酒肆、放灯迎神、说书演戏、斗鸡养鸟,直似一幅晚明南方浮世绘。
张宗子写这部回忆录时,已是穷困不堪的晚年遗民。
他回顾自己的一生,检讨果报,“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说的是自家身世,也是对那一瓣过早夭折的文明之花的一声叹息,是对那个精致时代留恋而惆怅的临去一瞥。
他写童年时代在祖父的天镜园读书,窗外高槐深竹,一层层的绿,连书卷上的字也都透着绿意了(“幽窗开卷,字俱碧鲜”)。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