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了,麦种上了,农闲了,这天上午,冷战的舅老早就来冷战家了。
只见他内穿高领的古铜色毛衣,外罩四个兜的绿色军装,风纪扣也没有扣,暴露着毛衣领,大概那毛衣领太肥,扣不上吧。毛衣比绿色军装的外罩大一圈,也没有掖进黑色的直筒裤子里,大一圈的毛衣好像胯上系了根绳子。脚上穿着绿军鞋,一尘不染,头发上了油,又湿又亮,皮肤白白净净,又推一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这打扮一点不像种地的,糊不透他的人,还以为他公家人呢。
王美兰正坐在堂屋房厦下边剥棉花。
冷德金走出堂屋,整衣弹冠,腋下夹一个黑皮包,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若是往日,冷战的舅一来,冷德金心里就半烦儿,但今日来,冷德金心里不但不烦,竟还闪过一片温柔和欣喜,他是笑脸相迎,热情的说:“美顺来了,可有日子没来了,老想你了。”
这个美顺就是冷战独一无二的亲舅。
冷德金说他有日子没来了,倒是实情,说老想他,若放以前,那是客气,睁眼说瞎话儿,但这会儿说,还是实情,因为他最近确实老想起美顺。
想美顺干啥呢,想让他买挤砖机办砖厂的事情呗。
“大姐呢?”冷战舅进院看不到冷战娘,有些无助。因为姐夫冷德金的突然热情让他这个小舅子的很不适应。
“这儿呢,顺儿。”王美兰正坐在屋厦下边剥棉花,架子车挡着她呢,一听弟弟问她,赶紧探出身子。
若是以前,王美顺来了,都是自己寻凳子坐,这一次,冷德金赶紧找了把小椅子递给了他,顺手将腋下的黑皮包扔在架子车上,然后自己随便寻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来,便问:“顺儿,这农闲了,天天在家忙啥呢?”
“能忙啥,天天闲,村里有人去省城收破烂,发了,我这几天寻思着也跟他们去省城收破烂呢,可咱爹死活不同意。”
“收破烂那多不体面,爹就你一个儿子,能让去干那活儿吗,外人说起来多难听。”
“谁不想体面,当个公家人怪体面,说起来也好听,可也没人让咱去当。”
“除了公家人,那体面的活多了去,就看你干不干。”
“只要能挣钱,不体面我都能干,何况还体面,哪有不干的理。”
“哥最近发现一个来钱快又体面的营生……”
冷德金刚说到这里,妻子王美兰就听出了味,那就是让自己的弟弟办砖厂,便赶紧打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