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了城南道观里之后,郭翊披着厚厚斗篷,带着草笠,如粽子一般从马车里笨拙地下了地。
然后踏着碎石铺成的小路,穿过被冰雪裹成了冰杆的小树林,来到最后头的寮房。
不大不小的屋里头,道观的主人陈济正在窗户底下煮茶,而沈轻舟袖着手坐在旁侧,一如既往浑身懒洋洋。
郭翊一件件除着身上的披挂,口里含着三分怨气:“我说咱们就约在上回见面的茶馆就很好,如何还要我冰天雪地地绕了半座城,来到这儿相见?”
沈轻舟抽出一只手来提壶沏茶,旁边往小炉子里塞炭的陈济咧嘴笑了开来:“郭大爷这身板瞧着比大公子结实,没想到比大公子还怕冷。果然这成了亲的爷们儿,折损大些!”
郭翊闻言笑骂起来:“你个出家人,满嘴的荤话!”
陈道士嘿嘿声出去了。
郭翊回头瞅了眼沈轻舟,然后把斗篷底下的大包袱递过来:“东西都在这儿。
“就是有些乱,回去你还得再整理整理。”
沈轻舟打开包袱看了两眼,又把它放下来:“周胜呢?”
“已经押入大理寺。得亏你提前禀报了太子殿下,人一到狱中就有人接手了。”
沈轻舟把沏好的茶推过去一杯:“大理寺的狱卒三月一换,所以目前也只保得三月。而在这三月里头,柳家未必不会设法灭口。必须得想办法保住他狗命。”
“我听说前阵子通州码头又出了事,不能趁热打铁告他一状吗?”郭翊把递到嘴边的热茶又拿下来。“严家搜刮民脂民膏或许皇上不会管,但他竟敢伸手到户部兵部,皇上不可能不理会。”
沈轻舟道:“严家当年提拔了胡玉成,有知遇之恩,如今又举荐了他,别说咱们目前证据不足,就算已然充分,皇上也不会在这当口动严家。
“动了严家,胡玉成必然会想方设法保严家的。万一他拿东南战事想要挟,到时候咱们一拳头又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还浪费了这些证据。”
郭翊点头:“海上倭寇屡屡来犯,多年来都未能彻底根除,谁能想到胡玉城一去,还真就管用了呢?
“否则当初严家举荐他的时候,怎么着也要拦一拦了。”
“不。”沈轻舟望着他,“知道他去了管用,就更加不能阻拦。
“天下安危,永远比党争重要。”
郭翊汗颜:“是是是,一不小心就狭隘了。”
沈轻舟拿着铜箸拨了拨炉子里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