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掉,是我将毫无躲避的疯掉。早知你祖母是如此的人,我死也不会嫁给她的儿子。
二十年前,倘不是那场大雨,那乡野浩瀚的柴林间迷了路,就不会有你,我也不用嫁进那一户人家。
那时你祖母喂了两头猪,家里穷,猪们没粮食吃,你祖母一直身体不好,就要我带你父亲到柴林去寻猪菜。三四月,柴林的燕子花开得颜,红绿一大片。我与你父亲拿着镰刀,篮子,十六条麻袋,一张板车出发了。
柴林间的燕子花长得象麦子一样,一会儿,十六条麻袋就割满了。没想艳阳高照的天空,突下暴雨。我浑身湿透了,望着风雨中纤细的我,你父亲终于忍不住……就在那场暴雨中,有了你。只是如今,柴林已开垦成田,年年四月盛开的燕子花,也不见了踪影。
其实从前乃至现在,那里就一直充斥一股沉闷异常的迟钝与呆滞,包括那里的树木也如此。它们都是被你祖母的沉滞与迟钝浸染了。它们实质里是青绿活跃的。只是时光长久地沉滞那种迟钝的氛围里而呆滞了。那里没有一丝自由的呼吸。那时真是被你父亲灿烂的爱困惑了,真爱会让一个人的四周变得耀眼闪光,它淹没了一切别的气象。我在你父亲浓厚的爱中,失去了体会悲剧的知觉。
如今,当你父亲与我渐行渐远,形同你祖母时,那悲惨的一幕才那么清晰的彻底的呈现在眼前。从来,它就是存在的。闻到你祖母身上的气息,看见你祖母的神态与肖容,想到你的大姑,小姑,你的二伯父,二伯母,他们都在这样的一个家里生长,本来都好好的,如今却都那么神似你的祖母。悲悯让我忍不住痛哭。那里的气息永不变,你父亲从那里走出了二十年,仍没有丝毫改变。
窗外的鸟儿轻渐地叫,天气总是闷热得很。二十年前的悲惨影象,一再清晰闪现,对现今形成强烈的讽刺。我为自己这生感到不值,那种错误深刻的印在我的心灵。儿子,倘不是为了你,断乎我头脑会清醒些,看得清楚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