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根茅草都没留下。
大哥担心东西吹进洞里,拉着弟弟妹妹尽量往里躲,可二哥依然僵在洞口,两眼直直地盯着窑顶看,黑魆魆的夜里,面对面站着也只能看到个黑影,就算真有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以前问过大哥:“二哥为什么从不进窑洞。”大哥说二哥怕黑,当下看来,果真如此。本来吓得战战兢兢的我忽地勇敢了起来,忙跑回头,小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说:“二哥不怕!十五会保护二哥的!”说着,拉起他的手拔河似地往里拖,然而,二哥脚底却像挂了个秤砣,每一步都艰难,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勉强移了几步。忽然,嘣地一声巨响,二哥下意识地抱住我,弯腰把我护在怀里,过了许久,他才敢挺直腰。没有东西砸下来,窑顶想必还在,听声音像是从洞口传来的,我们转身看了看,隐约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洞口上了。“二哥,别怕啊!”难得我还能如此镇定,二哥总算回了些魂,揉揉我的头发说:“二哥不怕。”
早前逃出茅屋的时候太过匆忙,什么都没带,就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三哥跟我两人夜里老是踢被子,都还套了棉毛衫裤,大哥只穿着单衣裤,二哥身上更是只有短裤加一件破了好多个洞的白背心。夜深寒重,我们四兄妹在遗世独立的狭小窑洞中缩成了一堆葱花卷,倚偎在一起。我和三哥人小不知愁,风雨飘摇声中很快就入睡了,两个做哥哥的眉心都打成了死疙瘩,想着这阵该死的风把我们吹得一无所有了,天亮后该怎么办?
那时候没有电视,也没有天气预报,台风来得毫无预警,离开时也不打一声招呼。天快亮的时候,风停了,雨也住了,晨曦慢慢潜入窑洞,二哥终于看清了堵在洞口的东西:一棵斗碗粗的松树横在洞口,大部分的枝条已经被风折断,剩下满树的尖刀利器,若不是我拖着他挪了那几步,他那条小命多半已经挂在上面了。
台风过后,一片狼藉。
一夜间,世界被蹂躏得错了位,眼见之物七颠八倒:根不在土里,叶不在枝头。茅屋后的那窝幼鹭被打得四散,大半都葬身泥里了,活着的不是摔伤了皮肉,就是折断了脚骨,湿透的羽毛贴在身上,连啪哒翅膀的力气都没有,我拾起它们,死了的埋在山坡上,将死不死的养在窑洞里。小茅屋已经被夷为平地,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无一留下,我们四兄妹漫山遍野地找,却只找回一口被撞得歪了嘴的大铁锅,一床挂在岩石上,湿漉漉的棉花被和一条压在大树底下的单裤,裤子浸在黄泥水里一整晚,已经成了泥浆裤,我还是很庆幸,嘻嘻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