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顾横川与小宋“室内露营”,凑合着过了一夜。第二天顾横川送她回家,顺路去文玩市场看了看,店铺已经关了,玻璃门上贴了一张纸,写着“元宵节后营业”几个毛笔字,他驻足欣赏了一会,觉得有点意思。
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节,春学期开学,大有巷的校园热闹起来,顾横川再次投入忙碌的工作中。教务工作室的活对他来说驾轻就熟,忙里偷闲,他跟小宋约会,给薛定谔拍视频,借书看书还书,日子过得很充实。
顾横川办了张借书卡。
市图书馆提供网上借阅服务,通过手机app下单,打包送到指定的服务点。龙湖大厦有个分馆,凭借书卡取书还书很方便,顾横川借了很多书。他喜欢躺在帐篷里看书,看到眼皮打架,书摊在胸口睡着了。图书馆的书多半脏,旧,破,皱,拿在手里膈应人,偶尔也有例外,借到没有拆封的新书,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
最近几年手头宽裕,顾横川也考虑过自己买书看,但“书非借不能读也”,日后搬家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打消了买书的念头。
学随年进,情随事迁,顾横川读书的口味也悄然发生变化,他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开始系统地读作品集。继毛姆和汪曾祺之后,他陆陆续续读了鲁迅、周作人、渡边淳一、弗·福赛斯、茨威格、乔治·奥威尔、赵柏田,胃口很好,读得很杂。小宋说他读书“漫无目的”,纯粹是消遣,顾横川也不在意,他觉得这样就很好,至少度过一段有趣的时光。
小宋隔三差五向他推荐书,多半是英国文学,她也问顾横川要书看。他们经常聊书。
听了一首歌,看了一部电影,读了一本书,觉得不错,有时候想跟人说说。一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二来“说”是一种再创作,付诸语言,能让模糊的概念变清晰,变成自己的东西,就像鲁迅说“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范文澜说“吃的是猪肉长的是自己的肉”,大抵有这么个意思。其实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同事间谈论的话题是子女,收入,或者天气。很多人都不读书,当然也没什么不好,人生忧患识字始,只是聊不到一处去。
顾横川觉得,书改变了他的想法,塑造了他的生活,遇到它们是人生的幸事。人近中年,尝过了人生的苦乐,意识到衰老和死亡的迫近,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读书是难能可贵的慰藉。对此小宋深以为然,她比顾横川有更深切的体会。
阿尔茨海默症,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