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别人的理由的。中华文明从根子上主张和平自守,我们从小就会背诵的杜甫的那几句诗很能概括这种代代相传的观念:“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由此,我也找到了中华文明几千年没有败亡的重要原因。
我曾在几万里奔驰间反复思忖:你看在中国商代,埃及已经远征了西亚;在孔子时代,波斯远征了巴比伦,又远征了埃及;即使到了屈原的时代,希腊的亚历山大还在远征埃及和巴比伦;而且无论是波斯还是希腊,都已抵达印度……
总之,在我们这次寻访的非洲、欧洲、亚洲之间的辽阔土地上,几大文明古国早已打得昏天黑地,来回穿梭,没有遗落。说有遗落,只有我们中国。中国也打,大多只是内部争权,或扫扫周边的匈奴之类,与人家一比简直是彻底的本分。我们民族的第一图像是长城,那也只是自己的护墙而已。这次我坐的吉普车上有一盘录音带,反复放了三个月,总是奇奇怪怪的那一句,不知是谁在唱:“孟姜女,哭长城,千古绝唱谁忍听?”
我每次看了那些远征军的城堡、战壕后回到车上听到这一句就笑,心想,等这次旅行到达终点,我要向长城敬个礼,因为我终于明白它的基本含义是安分守己的和平。如此庞大的文明一直采取这个态势,实在是人类文明的一大幸事。
除战争之外,衰落的第二个原因是社会失序。
战争对文明的破坏,首先从破坏秩序开始。这种破坏也包括侵略者在动员和组织战争时对本国文明进行军事化的搓捏。即使没有战争,文明自身也无法抵拒失序趋向。多数文化行为在自我伸发时无法协调自己与别种文化行为的关系,结果造成大量高智能的纷争,有时还需要低智能的势力来进行粗鲁调解,这种现象在世界历史上可以说是比比皆是;更普遍的问题是文明与权力的分离,使两方面都建立不起自身的秩序系统,迟早在抵牾中失序。文明越高抵牾越强,失序的后果也越是严重。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世界上多数古文明的发祥地在社会秩序上反而远远比不上其他地区。
平心而论,对这一点我过去感受不深,只觉得秩序是一种天然存在,差别在于要老秩序还是新秩序。我们这一代一直在与形形色色的老秩序奋战,积累了大量这方面的话语。这个体制长、那个体制短的讨论其实始终停留在相近似的语法系统里,否则何以讨论得起来?但这次考察对我们这批人印象最深的,是比较彻底的社会无序现象。
一千公里、一千公里地看过去,总是有那么多无所事事的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