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轩那边传来消息时,何清沅正坐在小厨房外的一棵梧桐树下,一手执箸,一手捧着一个粗陶小碗,正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午后的日光穿透厚如荫盖的梧桐枝叶,淌了一地碎金。树上偶尔传来蝉三两声鸣叫,恹恹地拖着长调。虽然平常,在她听来却恍如隔世一般。
槐叶冷淘,即采一把青绿的槐叶,捣出汁水和入雪花面,做成细面条。下锅煮熟后,用井水里浸过,用熟油浇拌,再次放入井水中冷藏后,就着清口的酱瓜小菜就可以吃了。
碗里的槐叶冷淘色碧如翡翠,看着就清爽宜人。
何清沅用竹箸挑起一根鲜韧的面条,牙稍一用力将其咬断,沁凉爽滑的口感中,还有槐叶的清香,让她满足地眯起眼。
夏天的小厨房闷得如蒸笼一般,进去一趟就满头大汗。做完了主子们的饭食后,又要准备下头大丫鬟们的。才一忙完,她便被掌管小厨房的封家娘子赶了出来吃午饭。
这般随意地坐在树下,对以往的何清沅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这小碗里的槐叶冷淘,以前的她更是无福消受。
她前身本是永宁候府长房的娇女温清沅,言行举止、起坐谈吐无一不循规蹈矩,尤其在家人面前,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哪敢这般席地而坐。
温清沅虽生来富贵,却有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要喝药调理身子。像槐叶冷淘这般凉食,向来是大夫明令禁止的,只因她脆弱的身体经受不住半分刺激。可一碗碗汤药下去了,她的身体却一年年地不见好,反而一日比一日虚弱。父母怜惜她,直到十五及笄都未能订下婚事,一直养在府中。
她虽然小半生饱受病痛折磨,但好在生性随遇而安,父母不急着把她嫁出去,她乐得在二老膝下当未出阁的姑娘。
只是未曾想,转眼间京城的局势就是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何清沅叹了口气。
旁边走过来个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一起在小厨房学做菜的采芹。
采芹年龄与何清沅相仿,但跟在封家娘子身边的时间比她长,个头不高,穿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裙,生得眉毛略粗,皮肤微黑,身材又干瘦,看上去神情总有些凶悍。
采芹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含酸:“你运气可真好,除了娘子以外,还没听说过上头的主子们可从没叫小厨房的人去前头伺候。”
何清沅莞尔一笑:“可不是吗。”
当年她一病不起,再一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