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天,瞬息变幻。
一块粘稠如浓墨般长条状黑影,就这么在武协上方徐徐摇曳,宛若仙人执笔,以万里苍穹为纸,畅意作画。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
“似乎真有景象,显化了出来?”
这太匪夷所思,堪称神仙手笔,不等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滚滚袭来,无数人屏住呼吸,呆若木鸡。
水墨般的光泽,倒映出一位消瘦,稚嫩的身影,屹立天边,背对武协,也背对着燕京本土居民。
消瘦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手牵一匹壮硕战马,沐浴夕阳,沉默独行。
途径某处河畔。
一群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同伴,半蹲在河里,一边嬉笑打闹,一边洗净沾染在身上的黄沙,那些都是布满青春和疲惫的脸,眸光清亮,正值大好年华。
唰!
大风吹过,这幅挂在天边的景象,形同沙画,眨眼被抹去痕迹。
下一秒。
黄沙烈烈的寂寥边疆,又是背对众生的牵马少年,沉默独行,先前在河畔偶遇的疲惫同伴们,匆忙奔赴战场。
然后,再也没能活着回来,十六七岁,尚未成家立业,尚未遇到这辈子唯一心爱的姑娘,悉数阵亡。
一腔热血,大好青春,全部留在了沙场!
“那,好像是宁生曾经的经历?”
“原来他十六七岁就参军了。”
半座燕京,陷入沉默。
无数本土居民,痴痴呆呆望着武协上空的画面,心头酸楚,两眼蕴泪,那些横死沙场的热血儿郎,明明付出最多,却最没机会享受人世美好。
画面还在,少年继续牵马独行。
最终,他活着成长起来,他的肩膀宽了,身材壮了,巍峨如山,轩盖如云,似乎能扛起更为沉甸甸的东西。
他的身后,开始有点点灯火燃起。
起初很少,最后宛若天空的星辰,缀满山河大地,那是茫茫人间万千百姓家的灯火,伴随袅袅翠烟,伴随犬吠蛙鸣,生生不息。
画面开始模糊,少年成为大丈夫,曾经共赴生死的战马,却慢慢瘸了,病了,走不动了,一轮大日缓缓西去,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他,终归孑然一身。
轰!
这一路走来,他死了太多太多的袍泽。
十万人无字碑。
长眠国门之前,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