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天下之君称帝,一国之君称王。今王上攘秦蜀之地,称王则实至名归;反观宋之君奄有天下、何以称帝?宋帝徒有天子之名,偏安一隅,实为宋王、吴王。故而,秦王乃真秦王,宋帝乃假宋帝。”
“昔春秋有秦国,并吞六国,车同轨、书同文,今王上志在吞并天下,以秦王之名谕告万民誓将‘扫荡胡尘、天下一统’理所当然;反观宋自太宗以降,倡‘北伐’者皆为罪人,秦王以天下一统为己任,则举世皆知秦王已非宋臣。”
“只留天子之名于宋,而得立国之实,要谈分寸,这便是分寸。宋廷若肯依,便允他自称‘天子’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若不肯依,那便是连虚名也不给它罢了。”
“……”
一直谈到丑时三刻。
林子出了府署,上了马车,整个人依旧处在一种兴奋状态。
下意识往怀里一摸,他掏出半个馍馍,一边嚼着,一边回想,竟是忘了到最后李瑕是怎么说的、是否答应了自立。
好像李瑕就是一幅平平静静的模样,然后夸赞了吴泽几句。
“王上到底是何态度呢?”
林子咀嚼着嘴里的馍,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他一拍大腿,喃喃道:“吴小郎君好聪明!”
今夜,其实并不是召集谋士来商议办法。
自立这个办法很简单,从延州城回来的一路上,李瑕很可能便想明白该如何做了。
所以问的是态度。
需要有人劝进,需要有人表态。
杨果不需要表态,始终是站在李瑕的角度分析利弊。
吴泽不分析,上来就是单刀直入地劝进,这就是表态。
说他聪明,因为他在开口之前就确定李瑕想要什么,以吴潜孙子的身份明确支持,甚至做第一个劝进之人。
杨果的几句提问,更是在帮助吴泽表明其坚决态度。
林子却是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竟然还一直在猜李瑕的心思。
根本就不用猜。
早就不是“自立与否”这个问题了,而是——
谁支持、谁反对……
想明白这些,林子懊恼地把最后一块馍塞进嘴里用力嚼着,后悔方才在堂上没有更大声地请李瑕即秦王位。
不过再一转念,也没甚好懊恼的。
作为当年追随李瑕北上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态度哪还用说?不需要去刻意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