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甘露殿。
风雪还在继续。
昏黄的灯光透过殿门窗纸,映着外间洁白的雪地,孤夜生寒。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禁卫兵卒持灯笼列队走过。新雪踩旧,又覆新雪。从空中俯瞰,彼时的太极宫犹如一方巨大的火笼,内间行走在各宫殿前、廊道下的队伍比比皆是,比平日多了不止一倍。
尤其在靠近甘露殿的位置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相比之下,外宫城平日里总加班到深夜的各省班房,如今倒是安静下来了。
虽说理论上与叛军刀锋只隔一墙,但此刻的李唐中枢确实有些无所事事。
战事么,赵王才刚领兵出城,尚为展开大规模的交战,也无战报回转。而政务……好吧,因为被叛军所阻,各地驿马过不来,实际政务也少的可怜。各省值班的郎官除了在办公室里吹牛打屁,更多的则是在忧心皇帝的身体。
讲道理,知天命的年纪,在这个时代不算年轻了,一个拉肚子就把人带走的案例比比皆是,更何况是感冒。
不少人在茶水喝多了出门上厕所时,都望向北面,面露忧虑。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而在历史上,内忧、外患、皇帝病重、国本空悬这几个关键词一但连起来出现,其指向的结果往往都没有好的。
不是深宫血腥,便是亡国之危。
尚书省和门下省之间的一众郎官,看向彼此的眼神已然开始不对了。甚至有人在查,而今在敬君弘之后接掌元从禁卫兵权之人是哪位,其背景更靠向哪边。
他们或许是想通过新统领的人选来猜测老李的态度,从而未雨绸缪。
但很可惜,这个人谁也不靠。
或者更准确的说,这个人所向者,正在城外堆雪人呢。
老李把元从禁军的兵符,给了赵王正妃。
当然不是说柳瑛的军事素养有多高,实际这会儿各营负责巡查守卫的区域早已划好,剩下的只是按部就班。只不过老李下午去延嘉殿见万贵妃时发了一通邪火,出门被寒风一吹就打了摆子,实在熬不住了,就挑了个就近之人替他先监督一下。
说白了,柳瑛这会儿就是个“前台”。负责的最主要工作,便是在各营点卯交接时装模作样的点头摆手,或是骂几句街。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首先皇帝这病是他自己作的,未必有那么严重。其次,他此刻极度不信任任何人,包括李建成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