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千载的王朝”余寅不服气道。
“是,一个朝代注定会灭亡,本朝也不例外,农民起义可以亡了它,外族入侵可以亡了它,甚至武将作乱也有可能亡了它。”沈默沉声道:“天下谁人都可以造他的反,但唯独我不可!天下谁不知道,我沈拙言身受两世皇恩?没有世宗皇帝,就没有我这个六首状元,没有他的不第超擢,我也不成能节节高升,才在而立之年,就位列台阁!更不要说大行皇帝,天下谁不知道我是他的‘骖乘’之臣?天下谁不知道,是他容得下我,我才能出将入相,加封太保!”顿一下,深深一叹道:“我沈默获得了异姓臣子能够获得的所有的荣宠,又是先帝的托孤之臣。天高地厚之恩,何尝不是我一生的枷锁呢?如果我敢造反,必定会被天下人视为忘恩负义的禽兽,正人君子与我势不两立!你熟读二十一史,何时听说过,道义上失败者,能赢得天下的呢?”
“李世民、赵匡胤。”余寅已经摆荡了,却有些不服气道。
“天下,是李世民打下来的,他为何坐不得?”沈默轻叹一声道:“至于赵匡胤,那是乱世草头王的五代,实力才是硬事理。从朱温灭唐到赵匡胤登极,不过区区五十年时间,中原经历了五个朝代,平均十年就改朝换代一次,人们早就习惯了皇帝像走马灯一样换,所以他才能欺负得了柴家的孤儿寡母。但大明朝已经立国二百余载还是那句话,你看看这天寿山,埋了几多代朱家的皇帝,这就是人心向背,这就是天经地义”
“”余寅终于认输了,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看来大人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的见识确实不可,还是听您的吧。”顿一下,有些解释的意味道:“我是听说十岳公亲自到文渊阁去说服,您似乎也没否决,所以才担忧您会按兵不动的。”
“我说过,十岳公也是为我好,他想让我走最稳妥的一条路,”沈默轻轻摇头,声音降低道:“他今年七十了,就像我们的父辈,老人总是希望他的后辈能平安一些,不肯意我们去冒险。”
“大人”余寅有些感动,沈默这份体谅和宽容,是他黑黑暗永恒的温暖。
“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四周陷入黑暗,黑暗可以让人更为坦白,沈默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究竟是搏一把,还是依照十岳公的意思,守旧一点。”决策的难度,是跟你的责任成正比的。当你孑然一身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脑袋失落了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何等的豪气干云?但如果你有了妻儿老小,要干些要命的事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