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缝将上的一般,木讷至极,闻言揶揄,“说如今朝堂上的臣子没本事,我还兴许能信,但要是说你这轻轻松松便能踏上光岳岭顶的文人没本事,天下谁人能信?越是有本事的文人,越是愿做些飞蛾扑火螳臂当车的蠢事,若说你只是为教导徒儿棋艺而来,那如今棋艺已成,何不下山?若是嫌腿脚不利落,我帮你就是下山。”
周先生面露窘迫,摸摸花白胡须,讪讪一笑,“别介,再待一阵,山上那些个东西,我那徒儿还没学全。”
汉子瞅了一眼装疯卖傻的周可法,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山下走去,身后那头老羊舔了舔后者棉袍下摆,似乎是没尝到咸味,颇为不满地也跟着汉子走下山道。
周可法恼羞成怒,愤愤道,“早晚我得在山上支起口炉火,尝尝温火老羊汤的滋味。”
“对了,我帮你下山的法子,其实颇为便利,若是有朝一日想通了,携徒儿下山,知会我一声就是。”却不料那汉子刚走几十步,又转回头说道,“从山巅之上往下一仍,只需二十几息便可至山脚,无需走崎岖山路。”
周先生连忙闭口,目送汉子下山。
牧羊汉子每日只是牧羊,谁也不晓得这位衣衫褴褛的汉子在大雪满山的时节,为何仍是穿着那件破衣衫,更是不晓得这几头骨瘦如柴的老羊,究竟能卖上什么价钱,至于荒山野岭之中的孤狼为何一向不找上门来,叼走一只咯牙老羊,更是无人去想,只晓得这处原本百草丰茂的仙家地界,始终有位牧羊人。
夏风东雪,三伏三九,从不歇息。
而这位面容始终木讷如初的汉子,最喜之事,仿佛就是每日捡起一枚草种,扔到山脚水洼处,或是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根木苗,插于地表,而后静静观瞧那几头老羊四处闲逛。
曾有位遭贬的老文人从此处路过,瞧见山雨连绵之中,汉子独自立身山脚,登时有些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心景,于是挥毫写下句怆然言语:天下二境,我立一境,世人另立一境,独念凄风苦雨,冷冷清清。而这位老文人前半生春风得意时,即便随口吟诗也能在京城传扬开来,如今失势,这句悲苦言语,却是鲜为人知。
汉子下山之后,依旧是守着那几头老羊,不知不觉间,雪落愈急,枯木之上压满霜雪,眼瞅着难承其重,枯枝欲折,汉子便站起身来,不顾抖落身上雪片,径直行到枯木之下,轻轻缓缓吹了口气。
玉花散乱,枝头雾起,一连数十棵枯木之上,升腾起万千薄雾。
牧人吹雪。
细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