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王山外数百里处,许久之前多添了处田舍。
本就是地处偏僻,此间无人家,仅有这一处草庐。
结庐人乃是个毛发稀疏日暮残年的老头,光看衣裳朴素得紧,就跟天底下大多躬耕多半生的田舍翁一般,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老实本分的寻常老翁,且腿脚已有些不利落,终日外出时节颤颤巍巍,还不忘使长杆粘起深林中几枚素色蝉,大抵是用以填补家用。
老汉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人,常着灰衣,却是比寻常人少了一臂,时常没精打采,困意绵长,且稍有不如意,便是要朝老汉骂上几句撒气,几十里外市集之中,曾有不少小贩曾见过这等奇景,失却右臂的灰衣年轻人,追着位脚步蹒跚的老汉,足足骂上一路,而老汉依旧神情平淡,似是患有耳疾,全然不曾听见那独臂人叫骂,同市集中商贩买来许多粮种草种,乃至还有两兜树种,不急不躁,缓缓离去。
今日草庐极热,原本若说草庐周遭皆是绿树环绕古木参天,尚可遮挡大半日光,那接连几日雨水才歇,升腾而起,譬如蒸酒那般,除却热浪滚滚之外,湿气奇足,寻常人立身草庐当中,浑身上下都似是蒙上层水气,草庐四壁处处有水滴滚落。
袁本末盘膝坐到床榻处,面对眼前窗棂,左手挽住枚蒲扇,拼命扇风,却死活也难觉半点凉快意味,如今倒恨不得遭天阳狠狠暴晒上整日,也不愿身在这等湿热生瘴的地界,于是心头越发烦闷,蒲扇都是险些甩断扇杆,偏偏窗外无风,好容易扇动起的凉风,哪有半点凉意可言,扑面而来尽是滚热湿气,绝无丁点凉爽。
“娘的,也不挑个好些的地界安家落户,旁人筑庐都是挑冬暖夏凉的好去处,老混账却专门挑这冬寒夏热的偏僻破地,迟早生生气死到这荒山野岭。”
再难忍将下来滚热天景的袁本末放下折扇,使左手撑起身子,踉跄走到草庐外头,又是一阵烦闷,甭管是草庐内外皆是潮热万分,纹丝不动且是难觅清风,当下就没半点好气,朝不远处背对草庐盘膝而坐的老者道,“你倒是高明,你了不起,能同坐禅一般僵死在此地,老子却是忍不得,要前去山溪处冲个凉爽,今日晚时不归,你自求多福便是,别自行死在外头就好。”
深林当中有一处溪流,溪水常清,算是这夏日深林中难得的凉爽物。
天晓得才入夏不久,袁本末身在山溪当中浸过多少时日,总归是四野无人,索性一丝不挂浸入溪中,得一晌清凉,且可将种种纷乱冗杂心事放下,当然就情愿前来此间,而不驻足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