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陵暂住府邸外阴云散去,辉光普照。
府外石狮前坐着精气神很是鼎盛的孩童,与举手投足甚显老气的年轻人,后者褪去多年未曾褪去的病容,眼下探肩展背,显得很是舒坦自如,且总有些唏嘘,分明是积病已久,在年少者里近乎垫底的体魄,但却不知晓要比老迈不堪之人的体魄,好了不知多少。不过连这位模样年轻的老者都不曾想通,沣城相比于沣城之外零散人家,已算得上是富足,而为何仅是一场大灾,就要使得流民纷纷投入义军,偏是要将城主拽下马鞍来。
自个儿行医多年,也算是浅见过些世面,更何况年少脚力足时游山玩水,快意自如,当然是见过山河大义与连天战事,可也迟迟不曾想出当中究竟有何症结,才使得这座沣城在短短一两载时日中,大厦将倾。
“你行医的年月甚长,可知自己本也是病人。”孩童轻描淡写瞥过一眼,旋即身手极麻利地攀上石狮,居高临下俯瞰街道,而后莫名轻笑,“我现如今坐在石狮上,看你其实也不过三五尺,甚至比我还要矮一头,这就是道理所在,老人家一叶障目,怎见得了山岳无边。”
沣城先前唯有内甲首城,是无穷年月以来,逐次递增,搭建新城,才得以有今日,内甲中乙外丙统共九城,城城相套,可城城之间泾渭分明,内甲城最是富饶,而外丙城中人最是清贫,本就是已然注定之事,奈何沣城城主,却是迟迟不愿将目光放到除却内甲城之外的地界。需知一座沣城当中,能居内甲城中人,至多不过三两成,而其余不足入内甲城者,无穷无尽。而身居高位的哼著官员,往往亦只将眼光朝常年富庶的内甲城中看去,至于别地,则唯有报喜不报忧,对于常年稳坐城主府的沣城城主而言,大抵亦能揣测到些许,不过每每亲自巡城,所见所闻,皆是达官显贵弄虚作假,欺瞒遮掩,故而迟迟也未曾发觉。
纵观沣城长史,虽未见得能尽信,不过起码可知晓的是,内甲城先行富贵,说到底来亦不算什么坏事,算是城主治理有方,姑且令内甲城金银钱财,扯动整一座沣城蒸蒸日上,乃是上上之法,奈何千算万算,不曾算到人心二字,即便是算到人心二字,尾大不掉,对于内甲城中高门权贵大贵之人,实在难以尽掌,官宦与穷竭奢靡之家横行无所忌,遮天隐日,已是不觉间成势成疾,难以破除。
而正是因人心贪念无所穷止,十万钱尚觉不足,百万钱尚且不足,万两银钱颇觉不堪大用,竟有人人比富,祸及百姓事频出,但城中法度,全然不能同权贵二字相提并论,故而世道愈乱,除去内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