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新剑法,全神贯注,半点也没分心。师傅顿了顿,又说:“灵依,也是。”他那时只是恭谨的屈腰答道:“师傅,风生衣从未想过入道。”师傅并不惊讶,点点头,说:“这样甚好。”等他抬起头时,师傅早已行步如云,自顾自的下山去了。其实他自幼语拙,有许多话都放在心里,从未与人说。他那时一直在想,师傅虽是入道,依旧难脱俗务,入道又有何乐趣可言?师傅亦曾经私下自叹:“吾一生志愿,不过是持长剑,游天下。”他那时不明白,于是用了十余年来的光阴,终于明白。师傅若有灵,可否想到膝下弟子十七名,唯有他,遂了师傅的心愿?
“大侠,大侠,等等我——”侧首,少年连跑带滚的,气喘吁吁,行至自己面前,一把朝面上抹去,灰尘中裹着黑泥,愈发显得脸上肮脏滑稽,唯有眼睛晶亮。风生衣饶有兴致的瞧着他:“回你叔父那儿去吧,我不收弟子。”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巴蜀连发疫疾,这少年父母不幸染疾身故,少年孤苦无依正要被豪绅抢收为奴。碰巧路过,便带了少年出来,送至其叔父家中。(陛下,你的江山,依旧处处不平啊!)然而,这少年却一路跟将上来,他放马缓行,也让他跟着。
“不,大侠,我不是想当你的弟子!”少年倒像是吓了一跳,蹦起来嚷道。
“那么,是叔父对你不好?”
少年还是摇头。
他就奇怪了:“这是为甚?”
少年憨憨一笑,露出略带橙黄的牙:“我只想,侍奉大侠身侧,以报恩情!”
他哈哈大笑,心中快活爽朗之极:“原来如此,那不必了,回家好好跟叔父过活吧!”
待他笑定,少年仍立于原处不动,方一板一眼说:“不行,我爹在世时说过:还钱还债易,还情难。天底下最难还的,就是别人的恩情;我虽然年纪小,但也决不可欠大侠恩情,弄得我今后每天每夜,都要记得欠人家的东西,每天每夜,都没法子睡着——”
风生衣下马。此情此景,原来如此熟悉,如同时光倒流,他就是面前这稚嫩执拗的少年——
那一年,恰是饥荒之年,整年大旱,颗粒无收。这正是开元盛世,官吏们哪里容得将大旱大灾的讯息传至圣上耳中,那四州八郡朝外的道路均是封死了,由着亲人看着亲人一个个的饿死去,莫可奈何。他豁然记起,那日是八月十五,正正好的中秋佳节,月圆如盘,惟那清冷的光洒下,娘的脸凄白如纸,他是遗腹子,母子本就艰难过活,她带着他逃荒,然而逃不出去;她羸弱身躯终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