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是早早地就坐入了车中,不与刘和答话,俨然一副“划清界限”的架势。
刘和望着那粮车装载完毕,复又对刘备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今天下不靖,四海之内灾患丛生。十余年间,五州连遭两次大疫,民不聊,郡县残敝。你是乡野之人,当知乡事,只涿郡一个乡,这些年里就因疾疫、因无粮,死了多少人?玄德,乡中诸吏,若有敢当硕鼠、贪公肥私、以此牟利者,你即刻禀我。我上报郡县,斩之。”
刘和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和他以前的那些笼络民心的想法不同。
以往他在白檀时,也做过抚恤孤寡、给百姓买树苗、菜秧等等诸事,但那些事,更多的是为了市恩于民,是为了能得百姓效死,是为了能“聚众保命”。
而今,他经过努力,已是身居二千石,麾下步骑两万有余,统领北疆防务,算是已略有班底,“保命”虽还是头等要事,但已不如以前那么急了。
既然不急,他就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儿了。事实上,从去年底起,他的思想就开始在转变了。在继续聚众之余,他也开始关注民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见乡中贫户活如此之困苦,而乡中大户、大姓、富户却尽皆奢侈、无不鲜衣怒马,他不是无情之人,又怎会不为此嗟叹天地不仁?
他以前就想过,老百姓活这么艰难,衣不能取暖,食不能饱腹,又疫病、灾害频发,朝不保夕,又怎会不起来造反?反正是个死,怎么死不是死?正如民谣所歌:“发如韭,剪复;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从来不可轻”。与其成道边饿殍,不如造反而死。
把自己代入到那些贫户的身上,换了是他,他也会起来造反。一方面,他理解黄巾为何起事。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参与其中。黄巾必败。参与其中,自寻死路。
近日以来,不知为何他总会想起前世上学时学过的一句话:“人都是有阶级性的,每个阶级都是有阶级利益的”。原话他不清了,因上学时他并无感受。可现在他有感受了,有感触了。他是“汉室宗亲”,他是“士族”。士族可以爱民,但士族和黔首百姓却绝不是一个阶级的。
有时夜深难眠,他也常辗转自嘲:“我这算是在黔首的对立面了吧?”可是,他智不过中人,力不能伏虎,又非在朝的公卿大官,更非天子。他,又能怎么办呢?纵有不安,纵然内疚,也只有尽力帮助百姓罢了。最重要的,是要先努力保性命才行。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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