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六岁那年,也是这么大的雨。
那是陆野狐第一次教他练刀。
他浑身浸泡在冰冷湖水里,嘴唇冻得乌紫,抬眼打量着漫天的雨,大雨瓢泼一般,连视线也只能看到五米开外。
这么大的雨,陆羽从未见过。
他的气息早就已接不上了,冰冰的雨水似已淤积到了骨头里面,他浑身不自禁打着哆嗦,但他没有动。
他是一个倔强冷硬如石头的孩子。
他望着倚在树旁的陆野狐,陆野狐一动不动,默默看着他,没有叫他,也不移开视线。
他想放声大哭,想吃东西,想要一个温暖火炉,但他看到陆野狐那冷冷眼神,骂他是废物时的冰冷语气。
他没有动,死死咬着牙,眼里委屈泪水,再也止不住滑落下来。
“又哭了么?陆羽,你还真是一个懦弱的孩子。”
陆野狐终于动了,如大鹏般腾空而起,到了陆羽面前,扔给陆羽一把刀。
“拔你的刀。若不能接下我这一剑,今天的晚饭你就不用吃了。”
陆羽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拿起了那把对他来说有些笨重的刀,他抬眼打量着握着一把木剑的陆野狐,弯弯的双眸在暴雨中眯成了一条缝。
世界是白色的。
雨依旧在下。
陆羽持刀立于暴雨上,寒冷从刀身透入刀柄,沿着手指臂肘一寸一寸往上爬。
陆羽觉得自己已变成了一块冰,已经失去了握刀的那只手。
陆野狐立于雨上,身体迎着雨水轻轻起伏,一把木剑握在他的手里,裹剑的紫菱在狂风中飞动。
“你的刀在哪里?在你的手里么?”
陆野狐问,语气冰冷如雪。
陆羽不说话,他的嘴唇已经冻僵。
“一个刀客的刀,应该在他的心里。而他的刀意,应在于生死刹那的觉悟,当你面临生死一瞬时,可以明白许多事情。”
陆野狐冷笑,“你可以希望我这一剑出手,能够收住剑上的戾气。要不然,你会死的。”
他忽然飞跃起来,满地雨水跟着飞扬起来。
凌空翻身,陆野狐一剑雷霆般垂落。
剑锋只有一点,可是压下来的却像是整个天幕。
陆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他想自己真的要死了,这不是人可以收住的剑势,即使是他那如天神般强大的父亲。
他想逃,可是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