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之事贪墨如此厉害,其根源在于河道衙门纵容。若是河道衙门监察得力,令每名官员都将好工好料用在大堤上,他们怎敢贪污,怎会有这一次黄河大水之事?” “故而下官请都宪治归德府,河道衙门二处官员之罪好了,否则牵连过大,打虎不成反害己身。” 其实林延潮这一段话前面说得冠冕堂皇,但要害在于最后一句,那就是‘大义正确,不如政治正确’。 丘橓怎么不知林延潮的言下之意,受此胁迫,他反而须发皆张,厉声斥林延潮道:“汝何其胆怯矣,汝只将百余贪官污吏的死活放在心底,又将黄河两岸饥民遍地,哀嚎遍野放在心底吗?你替官员求情,那么谁又替老百姓求情?河南之老百姓,又何其无辜,被这些贪官鱼肉,谁又来同情他们?” “老夫为官两度弹劾奸相严嵩,弹劾过二十三位朝廷重臣,其有十七名治罪,从不知一个怕字怎么写。今日之事,只要我邱某人有一口气在,绝不放过一名贪官,汝不必再救此事上与老夫争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延潮还有什么好说,只能拱手道:“都宪求仁得仁,请恕下官方才言辞无状。可这奏章下官是不会署名的,但也不会反对,” 林延潮这钦差虽只是协助,但没有他在弹劾奏章后列名上奏,那么丘橓这奏章在皇帝那可信度则下降了不少。 “你这等畏首畏尾之鼠辈,给老夫滚下去!”丘橓怒道。 林延潮被锦衣卫押走,丘橓冷笑道:“不识时务,没有你,我堂堂右都御史就参不倒这些贪官污吏了吗?” 就在此时,山东济宁的河道总督衙门。 往日门庭若市,车马不觉的衙门口,有几分冷落,有三两个官员上门办事。 衙门里也不见了往日吹拉弹唱的丝竹之声。 那如同苏州园林一般的亭台楼阁中,假山绿池中,也少了不少仕女持香围绕。 引泉注水的湖中,也没有人在那泛舟。 河道总督衙门不知道为何,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冷清。 河道总督李子华默坐在书坊靠椅上。 书房里每一件每一物都是从下人从扬州苏州精心挑选来的,仅仅垂在书案前的蓝田玉如意,以及六寸全紫老坑端砚,就价值连城。 平日李子华最喜欢在书斋中,提笔作画,但现他早无兴致。 不仅仅如此,原先他任河道总督时,无一日不可不听梨园戏唱,无一日不可不食山珍海味,无一日不可不佳人相侍。 但过了好几日了,李子华一概不享,一概不用。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仕途恐怕就要完了,御史被杀之案,牵扯至河工贪污大案,只要丘橓有心将案子往他身上一引…… 幸亏朝廷不杀重臣,以存国体,否则他这一次犯得大罪,人头落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