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书院,雷襄和李方膺再次对视,但这次双方相持的气息却与前次迥然不同。
“我不明白天王为何要我来见你,若是为复你我si人之谊,此事别说天王,就是天王老子也无权置啄。”
雷襄拄着拐杖,却是气势bi人。
“我已经投告林统谋叛,因为自己也涉案,得拘押一阵子了。入监前求得天王来见雷兄,一是道歉,不管雷兄领不领受,方膺必须表lu心意。另外方膺心中始终有一疑huo,还想请教雷兄。”
李方膺虽是一身白衫,却形枯神槁,憔悴无比,显是内心正受着剧烈的煎熬。见他这情形,雷襄叹了口气,虽不愿原谅他之前的卖友之行,却也不再冷面拒人,挥袖示意他开口。
“雷兄曾为清国翰林,又为新会知县,依着我们士子的话说,食君俸禄,沐受皇恩,为何你要投效英华,为李天王办事?”
若是两月前李方膺问这话,雷襄怕不当场一拐杖砸过来,这是问人呢还是骂人呢,可现在李方膺这般处境,这般神态,显然是想知得雷襄的内心,甚至要用答案来安顿自己内心。
雷襄认真地道:“我是为李天王办事,但我没有投效新朝,甚至我恳请他在处置《越秀时报》案时,剥了我试英华科举的资格。”
见李方膺皱眉不解,他感慨道:“我不讳言自己有si心,既想周护家人,又想全忠,还不想与那新会人同流合污,损了人伦。所以在这英华治下,我雷襄终身布衣,也算是报了清国于我的君禄国恩,一如前明那些遗臣一般。”
接着他展眉道:“可我们士子读圣贤书,最终为的是什么?锦衣玉食还是光宗耀祖?或者就是报食禄之恩?都不是吧,最终不是为的一个仁字,为的万民福祉么?现在天下大势,由李天王破开全新的局面,而天王之政,奔着一个更大的仁字而去。我居外鼓吹,是利了天王,利了英华,可未尝也不是利了天下万民。”
李方膺不服道:“天王为政,纵有善民小节,大处却必然害民他可是要另立道统,这又怎能称之为仁?”
雷襄摇头:“道统是什么?道统若是不为万民,又何成其为道统?至于你的论断,仔细回思段老先生之言,你凭何论定必然害民?”
李方膺辨起了劲:“天王倡工商,是走杨朱之道,讲天人之伦,人人皆一,是墨翟之道。杨氏无君,墨氏无父。孟子云,杨墨之道不息,则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这难道不是失了道统之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