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襄怜悯地摇头:“这千百年来,尸盈野,人相食,仁义充塞的事还少了?新会食人犹在眼前呢,那是杨墨之道吗?自董仲舒而下,杨墨之道可再行否?满朝不都是守道统的士子么?为何将这天下治成如此模样?”
李方膺被问得发怔,雷襄再深吸一口气,问出让对方震撼难平的话:“此前乡试就有题,宋亡是失了国,还是道统与国皆失。在我看来,即便那道统未失,却也门g了尘。前明继起,道统已是变了样。而前明为何失了天下?满清定中原,为何我华夏万民失了衣冠?道统于此变有何损益?自身又有何变?这些问题,你们这些高喊卫道的士子,都没认真想过?你们所守的道统,到底只为自利,还是为万民?”
接着的反问,李方膺更是无力招架:“满清之下,道统都可以容下夷狄之君,容下夷狄服色,毁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何李天王这里,驱了清治,就变不得道统了?是不是李天王乃华夏同族,就不能如异族那般对尔等挥刀?那尔等所要复的道统,岂不是专为异族折腰?”
这是雷襄养伤期间,静心看白城学报所讲天主道的心得,虽然他也还对天主道懵懵懂懂,但至少对之前所谓的“道统”有了全新认识,深切明白了儒法之锢所凝结的道统,有其致命的漏洞,那就是外族主子才是这“道统”最理想的帝王。,
见李方膺哑口无言,雷襄再补充道:“依着清国的道统根基,那就是君臣大义,而你们如此之行,是真在卫护你们那道统么?”
君臣大义,三纲五常,在这南北两国之间,竟然扯出如此多自相矛盾之处,李方膺痛苦地闭眼,不得不承认,他们士子们所求的“道统”,确实站不住脚。
雷襄倒出一番论见,心胸也豁然了许多,对李方膺有了关心:“你既是没想通,为何又要投告?你们《正气》不是正倡言要士子哭孔,罢学罢试么?”
李方膺低头道:“我等为之奔走呼号,奋笔泼墨,可不是为倾覆英华,迎回外族。来请教雷兄,就是想解道统到底该有何去处之疑。现在看来,这英华真是无我孔孟大道之地了?”
看着李方膺儒巾飘动,雷襄心说,还好,这李方膺终究还是守住了华夷之辨的底线。
他继续摇头道:“这你可就错了,你们满心血气,都没仔细读过段老先生的文章,道统要变,可不意味着斥孔孟,尊杨朱。具体是什么,段老先生即将刊行的《真理学》会讲,我相信,天王也会很快全盘托出。如今英华治下,千万人正翘首以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