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漕军其实日子并不好过。虽说他们账面上每年例粮有十二石,偶尔还有行粮或钱两补贴。然而自万历朝开始,漕军的应得的例粮多有拖欠,赏赐的钱两则多以纸币形式发放完全没有什么价值,到了近两年,更是粮饷拖欠几如家常便饭。可是倘若漕运中漕船损坏或是漕粮减耗等,户部明文规定,需要漕军涉事的军官自行补上缺口。这缺口对朝廷而言不算什么,但落到个人头上,可不是小数目,大多能让军官倾家荡产。军官没办法,只能往下分摊给漕军兵士,故而漕军从上到下,面临的生存压力非常大。有些人不得不利用漕运之便,做一些倒卖商品的私活儿补贴家用。
只可惜就连这样的苟延残喘,也被这些年南北各地连年战乱所打破。明廷囿于开支,不得不下令裁撤了一大批漕军。裁撤之余,并未有任何遣散银供数以千万计的漕军家小过渡,像临清州这样的漕运重要中转站,被裁撤的漕军数目众多,他们没处寻找生计,大多便如眼前所见,沦为了街头巷尾的乞儿流民。
那张总旗得知陈洪范与赵元亨是湖广提督衙门来的人,态度更为恭敬,述说了前几日发生的一些事。原来本该奉召北上勤王的山东总兵刘泽清进兵到临清州时谎称自己坠马负伤,而后将临清州大掠一番,引军往南走了,致使本就民生凋敝的临清州流民数量激增。这还不算,近来从京畿、天津三卫等地蔓延过来的“疙瘩病”借着流民扎堆流徙的情况,开始肆虐临清州内外。知州金堡与目前留在临清州的总漕都御史田仰知道这便是早已流传在北京、山西、河南等地的瘟疫,传染极强,生怕传播进一步扩大,于是当机立断下令漕军并州县皂吏全部出动,搜寻病患,统一处置。被裁撤的漕军家小习惯群聚,抵抗力又低下,因而成为瘟疫爆发的重灾区。
“怎生处置?”赵元亨看着漕军们粗野地将两具尸殍甩上板车,眉头紧结。
张总旗回话道:“金大人吩咐过了,死人拉到一处,一并焚烧掩埋,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许留下。活人送到州学腾出的空院子,与外部隔绝,观察处理。”
“给活人治病吗?”赵元亨又问。
“这......”张总旗闻言,为难着支支吾吾。
赵元亨看他如此模样,心里也猜到了答案。想必州里把病患聚集起来,只为了统一看管不令其再传染外人,至于病患,恐怕每日能得州里供给的一碗稀粥调着性命就算很好了,是死是活,全看个人造化。临清州把病患强行关在一处,或许能救外人,但病患本身生活条件过差,就一时不死,早晚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