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蓬过去想,宫里的女人都是深闺怨妇,一个合不来就是你弄死我,我弄死你,或者互相下毒,毒害对方的孩子。
这些都是戏文上教的,等她真正进了宫,才发现不是这样,宫里的生活根本不是这样,宫人之间来往甚少,各位宫妇的关系更像是同僚,并非情敌。
嘉靖十六年的七月,嘉靖帝在偏殿里接见了朝鲜崔氏的两位公子,并同意给予他们庇护,也同意他们久留大明,许他们与他的大明朝其他子民一样在大明谋生居住。
崔礼操着一口半生的大明官话,“崔礼多谢仁慈的大明皇帝陛下”,这半生的中国话由崔礼口中说出来,明显取悦了嘉靖皇帝,皇帝有点想笑,他看向崔蓬,也想听他说点甚么。
崔蓬抬起头,看向嘉靖帝,嘉靖帝还是个年轻人,他才二十九岁,还没过他三十岁的生日。嘉靖帝的生日在八月,崔蓬的生日也是八月初十,崔蓬心里想,原来我和我们的皇帝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么他是万岁,我是否也能与天同寿?
嘉靖帝望着崔蓬,崔蓬一句话都没有说,年轻的皇帝抬起眼珠子,用一种探问的眼神看着他,他等着他向他献礼鞠躬示好投诚。
崔蓬也抬起眼珠子,她看着嘉靖帝的脸,心中闪过千百种念头,还有千百张面孔,她想起自己曾经杀过的那些海盗,她想起她的那些兵士弟兄们,她想起自己埋在深海里,等待着给敌人致命一击。曾经的五品游击将军想了很多很多,她的眼神从清透到深邃,最后蔓延成了海,她想请她面前的皇帝到那一片海面上去看一看,看看上面漂流着多少百姓的鲜血,还有战士的尸骨。
嘉靖帝看久了,渐渐没有了耐性,这崔蓬的眼神怪异,嘉靖帝正在考虑他是不是想弑帝,崔礼已经拉着崔蓬站起来了,“仁慈的陛下,我的弟弟被人下过毒,他的嗓音难听好比鸭子,他不说话是怕打扰圣听,是怕吓坏了您,您千万不要生气,也体谅他的忠心。”
崔礼揪着崔蓬,崔蓬只得俯身,“崔蓬有罪,崔蓬请圣上恕罪。”
果然,崔蓬的声音难听极了,“咳”,嘉靖帝摸摸鼻子,道:“贵府在朝鲜国处境确是凶险,既然你们遭人下毒,我大明朝便有最好的良医,这就让太医给你们兄弟看看,将你们的病症治了,也好让你们在大明朝有新的更好的生活。”
嘉靖帝今日心情还不赖,说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便真的叫人带崔礼和崔蓬去求医。出了偏殿,日头落了,斜斜的夕阳挂在紫禁城的墙上,眼看就要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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