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然江南的春夜,依旧阴冷透骨。
深夜。
丑时。
一辆马车自盛府后门而出,出城门,车马便行得快起来,急行了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密林。
车穿林而过,于那密林深处,泉清石峻旁停住。月影下,青白色的墓碑泛着幽光,盛夕年的泪落了下来。
和离女,死后无处安生,便在灵隐寺的后山寻了处幽静的地方。今日正是母亲百日祭。
罗妈妈拿出香炉火烛,瓜果点心,一一摆齐。
盛亦为背手而立,看着青石碑,道:“你娘素来无事无争,此处山青水秀,倒也清净。你腿脚不便,就为你娘撒盅酒吧。”
盛夕年接过酒盅,素手一翻,倾于坟前。
酒入泥中,不见了踪影,只留酒香,萦在鼻尖,久久不散,恰如人死身灭,存世的也只那道记忆中的倩影。
想至此,盛夕年手脚冰凉。
不知道白七歌留在旧人眼中的那道倩影,会是何模样?午夜梦回时,他们可有怀念起她。
也许,他们早已忘了!
跳动的火苗映着女子的脸明明灭灭,失母之痛,让她的眼中布满忧伤,这忧伤浓得化不开,如同一个逃不脱命运渊蔽的可怜人。
盛亦为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心底轻叹一声,大手抚上她的黑发。
“阿年,今后便是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盛夕年微微一笑,笑意阑珊,“三叔,你如此感叹可是后悔了?”
盛亦为闻言,沉默良久,“三叔此生,只做过一件后悔的事。”
“关于娘?”
盛亦为浑身一震,看看夕年的目光又惊又恐。
盛夕年道:“我的腿坏了,眼睛却是好的。三叔,阿年长大了。”有些情愫看得分明。
盛亦为脸一红,心中突然惶然,不知应当如何应对。又闻她道:“娘若嫁给三叔,定会长命百岁。”
浅淡的笑意自盛亦为嘴边溢出,心跳渐定,他苦笑几声,道:“当初你父亲写给她的那些个诗信,均是求我代笔。认真说来,是我误了她。”
原来如此!
怪不得才貌俱佳的母亲,会被盛亦达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小人骗去了心,原来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怪不得三叔会应下母亲所求,将她纳入羽下,护她一生平安喜乐,原来,是因为愧疚。
盛夕年眼中有晶莹涌出,那种做鬼时被困在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