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耳光打得绮红跌落在地,耳朵嗡嗡作响。
盛二爷怒不可遏。偷人偷到他门上来了,偷的还是他的侄儿,这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就该沉了猪笼,打入十八层地狱。
“来人,给我杖毙!”
“盛二爷好狠的心,竟然要将置绮红于死地?”
“你这种贱人活该去死。”
“盛二爷,绮红不过是偷了个人,比起盛二爷逼死发妻,背叛恩师的行径,还差得很远,要死,也是你去死。”
“你……”
盛二爷被揭了短,气得头皮都炸开了。他做梦都没有料到,这贱人胆子能大到勾引二少爷,还要诅咒他死!
果然啊,勾栏里出来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绮红从地上爬起来,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娇媚无比的欺身上前,朝着盛二爷耳朵里吐了口气。
“二爷,您可别忘了,当初我的卖身契可是二爷亲自烧了的,如今我非奴非婢,打死了我,怕于你盛二爷的名声不大好吧。”
盛二爷气了个倒仰,后悔自己一时没经得起诱惑,三言两语就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所以啊,二爷不如放奴婢出府,反正奴婢哪儿也不会去,二爷若是想奴婢了,就往怡红院里来。”
盛二爷一听这话,气得灵魂出窍。他睡过的女人,跑去怡红院接客,在别的男人□□辗转承迎,他堂堂盛府二爷的脸面,往哪里搁。
绮红见男人脸上起了杀意,竟半分害怕也没有。
“二爷从前做的那些个事,绮红可都告诉了好姐妹,若我有什么差池,我的亲亲二爷啊,您和盛家在杭州府的名声可就……当然若二爷不嫌弃,绮红仍是愿意服侍二爷的,说句不厚道的话,绮红这身侍候人的本事啊……连怡红院的姐妹,都是比不上的。”
“滚!”
盛二爷一记巴掌甩过去,绮红捂着脸踉跄着冲出书房,一头撞到了管家的身上。
“还不赶紧把人打出去。”
管家吓得脸色大变,忙不迭的推开了,自己则匆匆进钻进了书房,“二爷,京中有信来。”
……
黄昏,闷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落下来,空气中湿度渐大,风夹着雨袭来,有了一丝凉意。
雨中的竹园,莺归冲了进来,一脸兴奋道:“小姐,小姐,绮红被二爷赶出去了。”
“赶出去了,赶出去了!”
笼中的鹦鹉跳得欢腾,盛夕年瞪了那畜生一眼,扔了手中的玉米粒,道:“仅仅是赶出去吗?盛二爷没有发火?”
“发了,赏了她两记耳光,后来听说京中来信,二爷就匆匆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盛夕年心底泛起一阵狐疑。京里来信,定是大房的,这个时候大房来信,所谓何事?
盛夕年的狐疑,只在半个时辰后,便解开了。
原来这封信是为盛二爷牵媒作保来了,说的是济宁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徐若初。
徐若初芳龄二十有五,五岁识字,七岁抚琴,是个大才女,老天素来公平,给了才华,给了出身,势必要拿走一样,徐若初被拿走的便是她的貌。
她从出娘胎开始,脸上便有块指甲大的胎斑,随着年龄的渐大,那胎斑越长越大,竟遮住了小半边脸,瞧着颇有几分恐怖。
当世男人,有几个不贪财好色的,饶是那媒人说得天花乱坠,一见到真人,立马就被吓跑了。徐大小姐的婚事,就这样一年年的耽误下来了。
“小姐,你说二爷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啊?”罗妈妈一脸的忧国忧民。
盛夕年往前挪了一步,喘了几口气后,方道:“怎么不同意啊,若不是徐大小姐脸上有块胎斑,济定侯府的门弟,哪时轮得到他?”
都说嫁人高嫁,娶妻低娶,盛二爷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房姨娘,三个儿女,大户人家娇滴滴的姑娘,金枝玉叶的养着,哪个愿意嫁这样的男人,一进门就做了三个孩子的娘,这也需要有勇气的。
罗妈妈眼前一亮,冷笑道:“这徐大小姐莫非眼瞎了,这样黑心黑肺的男人也敢嫁?”
盛夕年艰难的迈动了另一只脚,苦笑道:“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不嫁人,就算父母心疼,也架不住别人的流言蜚语。盛二爷黑心谁看得见,可盛府的门第却是摆在那里的,不过是各有所需,各有所图罢了。”
盛夕年料得半分没有错,仅仅一个时辰,陶氏母子二人关起门来一商量,便应下了这门亲。
盛二爷奋笔疾书,立刻派人把信送往京城;陶氏更是坐不住,当下命柳姨娘陪着,冒雨去灵隐寺求签算命。
白氏和离,纵火身死的阴霾,被这一封做媒的信,驱散得烟消云散,盛府上上下下个个喜气洋洋。
盛夕年在廊脚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嘴角沁起一抹冷笑。
这世道对男女何等不公。
男人和离,还能娶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回来;女人和离,要么一死,要么被人戳脊梁骨,连条活路都没有。
母亲若不看透了,又怎会走这样一条路。
季凉风一只脚刚跨进院子,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幅美景。
青色的廊下,女子一身素衣,微微抬头,露出洁白的颈脖,眉尖微蹙,眸眼含色,神色很是悲凉。
他一时间呆愣住了,侧首低语道:“来人,去云启那儿打听下,请医的事儿可有消息,让他给我抓紧些。”
无人答是,却听树叶沙沙响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盛夕年猛地回过神,一看来人,大大方方的翻了个白眼,便回过了身去。
季凉风闲闲走过去,把伞往地上一扔,道:“小阿年啊,你从前那个便宜老爹有了喜事,你也不用把气撒在我头上啊,这对我很不公平的!”
盛夕年一听这种调调,就有种想抽人的冲动。
“哎……惹我家小阿年生气,就是惹我生气,让我想想,有没有办法让这喜事成不了的?”
盛夕年猛地回头,眼中的锋芒直击人心。
季凉风上前一步,抱胸懒懒一笑,神情似乎还有些羞涩,“小阿年不要这样看着我吗,会让人害羞的。”
害羞你个头啊!
盛夕年正要反唇相讥,却突然顿了口。这厮的笑容里蕴含了太多的东西,她有些参不透。
季凉风见她不说话,低沉的嗓音又起,“小阿年啊,你别再看了,再看,我的脸上也长不出花。这样,你说句话,表个态,这门亲事要不要让他成。”
盛夕年此刻方才明白,他刚刚诡异的笑容里,藏的是什么?
是笃定!
盛夕年将身子倚在罗妈妈身上,虚笑两声,道:“季大哥,并非阿年小瞧了你,你就算求了府大人,也没办法坏了这门亲事。”
“噢?”
季凉风笑得暗香浮动,颇有几分风骚的姿势,“哎啊,看来我说大话了,怪不得要让阿年小瞧。得了,当我没说,让小厨房摆饭吧,这天一日长似一日,我要吃晚饭。”
盛夕年对这厮前言不着后语的调调,很是头痛,一看日头,也知道到了晚饭的点儿,遂坐进了轮椅里,让罗妈妈去操持。
轮椅微微一颤,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搭上来,推着她慢慢往前,魅惑般的声音以背后响起。
“小阿年啊,盛二爷的亲事,我或许做不到,但有一件事,定能帮你做到。”
盛夕年中光芒渐盛,“何事?”
“替你找个娘,替我找个师娘,你觉得如何?”
盛夕年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那厮淡淡又道:“我找的人,必是那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总好过别人硬塞过来的母夜叉。”
盛夕年放在膝上的手,轻轻一颤,秀脸微抬,道:“我爹他知道不知道?”
好个聪明的姑娘!
季凉风眉眼笑意更盛,道:“先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听只读圣闲书,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盛夕年紧追不放。
季凉风哈哈一知,“小阿年啊,你只要知道猪肉好吃便行,又何去管猪是如何养大的。”
盛夕年彻底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替爹说的,是什么人?”
季凉风嘿嘿一笑,把轮椅停下,长衫一撩,人蹲在盛夕年跟前,“人家徐大小姐是有规矩,但无颜色;这一位是有颜色,无规矩。”
“怎么个无规矩法?”
季凉风缓缓起身,目光灼灼盯着眼前女子的双眸,“曾经和下人私通过,还产下一子,你说还有没有规矩?”
嗡的一声,盛夕年像被雷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