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声在远处徘徊着。
一声比一声凄厉,悠长不绝。
黎牧在北疆雪原上出巡不下二十次,从没有哪次像如今一样,听到这么多狼嚎声。也许有十多头狼,或者更多,但不知为何,黎牧觉得这些野狼的嗥叫并非出于威胁抑或饥饿,而是恐惧,如他一般的恐惧。
心魔还在犹豫着。
它纤细的手伸向乌鸦脑袋,视线却留在盘龙纹章上。它的双腿彻底融入雪地里,仿佛已成一座瘦小的雪人,再也挪动不了一步。时间在它轻微晃动的睫毛上滑下,又从它布满冰锥的衣袍上抖落,远远看去,它就像一个迷路而怯懦的可怜孩子。
侯禹却没生出一丝同情。
他将紧张不安的情绪深藏在心底,面色平静如水。不能再等待了,他想着。
心魔比他更早下定决心,乌鸦干瘪的脑袋散发着奇异的魔力,令他的手再也收不回来。他低着头,又凑近几分,苍白而干瘦的小手终于抓住了那颗该死的脑袋!
“铿!”
侯禹左手按在长刀上,右手猛地捏住剑柄,一支更纤细的匕首冒着寒光从狼身中脱离而出。原来他的刀本来就是一柄鞘,除魔的匕首藏在其间。但匕首还没来得及刺进心魔胸口,孩子倏然退了一步,后者的手上还握着鸦颅。
哨骑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持刃怒吼着冲上。
樊褚第一个冲至跟前,一锏挥在心魔背后,另一只锏则当空而落,试图将心魔的脑袋砸得粉碎。然而心魔无动于衷,背后被猛烈地敲击了一下,也不曾令他眨一下眼睛,铁锏只在冰袍上敲落了一些碎屑,甚至没能将这个孩子撼动分毫。樊褚突然发现砸在心魔头顶的那只锏像是陷入了虚无处,明明亲眼看到铁锏吻上后者的后脑勺上,但手上没感受到一丝震颤,仿佛在半空处定格。
在更多哨骑扑上来之前,心魔周身猛然出现一层幽蓝的波纹,将对手纷纷推出数丈远。
黎牧同样被震飞倒地,他甚至还没碰到心魔,长剑从手中脱落,白氅卷起了一堆苍雪,停下来时,正好撞到一具尸体。他勉强撑起身子,才发现旁边躺着的人正是死去的罗队正。
樊褚的牛角盔早已不知丢在何处,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蹒跚着想往前走,然而浑身无力,一个趔趄,再度摔在雪地上。
唯一坚持着的人是侯禹。
来自秀容川的年轻人没有被波纹推倒,他的双脚深陷在厚雪里,倚在一座凹凸不平的磐石前。
匕首在他手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