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悠长而充满威胁的牛角声从北方响起,马蹄声踏碎了黎牧的沉梦。
他没梦到金戈铁马,没梦到雪原边城,也没梦到远在并州的家。
只有白茫茫的迷雾,上不见天,下不着地,耳畔听不到风声,眼前没有任何事物。
他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脚下没有路。
也不知如何才能逃出这个空洞的世界,它大得无边无际,无论走往何方,景象从未变过。
直到后来,有个喑哑沉闷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停下来。”
停下来。
“你不知该去哪。”
是啊,他根本没有目的地,只想出走这片弥漫的白雾。
“你恨过自己吗?”那个声音问,“你恨过这个世界吗?”
恨?
该从何恨起?
从那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开始,再到北疆永无终日的寒冷,乃至柔然大军兵临城下,死亡即在眼前之时?
从没恨过。
或者,他对此漠不关心,对生活从无期待。
然后迷雾消失了,他不断地朝下坠落。
坠落。
坠落
睁开眼的时候,十月正拖动着长长的铁链,硕大的脑袋在他的肩头上一遍又一遍地蹭着。
“好孩子。”黎牧抱住了它的脖颈,双手在雪豹背部毛发间揉搓着,“这几天我可找不到菽草了,也没时间去塞外打猎,真不知道还能给你找点什么吃的。”
十月抬起红眸温柔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或许你并不缺少食物。”城外的牛角声再度传来,黎牧的神色间添了几分冷意,“很快,就会出现无数死人。”
熊头在这时冲进帐中,焦急道,“柔然人要发起进攻了!”
“侯禹呢?”黎牧起身披上白氅,他的盔甲整晚没有卸下。
“义子营的人两个时辰前就已出城,”熊头道,“听说他们想埋伏在外,但我觉得这肯定是一个笑话,五百人埋伏十几万骑兵?他们说不定是看敌军势大,早早溜出城跑了。”
黎牧猛然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想法。将校们早已在昨夜就得知了侯禹的计划,可大多数镇兵都没有参加会议,即便他们的长官会如实相告,但谣言如利刃,轻易就能将事实刺得千疮百孔。
“义子营确实是出城埋伏了,”黎牧强调道,“他们绝不会逃跑。”
“是的,大人,他们绝不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