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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国土局谋求了一份差事,另外他动用了自己的转业资金在江北购买了一套五十余平米的商品房,先进的框架结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妈妈对此大力反对,她的理由是现在有房子住,这笔钱花得冤枉。爸爸说迟早是要搬过去的,倒不如先把房子挑好,我敢说以后房价一定会涨。骆章觉得爸爸只解释了其一,更重要的他没说,也许是有意,也许连爸爸自己都没想到。纺织厂的家是妈妈和骆章的,桌子、椅子、柜子、床,没有一件和爸爸有关。爸爸在这里找不到身为一家之主的归属感,所以他买了那套房子,他出的钱,他做的决定,他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可是爸爸的算盘落空了,新房被长期闲置,主要是妈妈不肯搬家,爸爸未和他商量,妈妈有种被忽视的感觉,妈妈说住在江北上下班不方便,每天跑来跑去,吃饱了撑的。妈妈摆出了一副不容商榷的面孔,爸爸沉默了,爸爸顺从了妈妈的安排,在购买新房三个月之后,租赁给了一户外乡人。
爸爸像个影子一样在家里昼出夜伏,对骆章和妈妈说话爸爸总是轻言细语的,他仿佛仅仅把自己看作一个寄宿于此的过客。骆章突然发现了自己与爸爸的共性。他的敏感、脆弱、谨慎和多疑正是与爸爸一脉相承的。他感到了爸爸的可亲。他是爸爸的儿子,不可辩驳的血缘传承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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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坐在阴暗的楼道口,双手支在膝盖上,捧着小脸,神情专注地盯着地面,在水泥地面的边缘,一大群红头蚂蚁正热火朝天地爬来爬去。骆章叫他星星。星星抬起头,望了骆章一眼,轻轻地叫他哥哥。因为口齿不清,他叫哥哥时成了“多多”。骆章说你妈妈不在吗?星星摇了摇头,他伸出一根孱弱的指头向外边指了指,说,妈妈给我拿药去了。他想了想,又骄傲地说,我的病就快好了。
星星是个四岁大的孩子,脑袋看上去比身子还大,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乌黑而明亮。骆章站在星星面前,俯下头说,你一个人吗?你爸爸呢?星星摇了摇头。骆章说去哥哥家吧,这儿风大,小心又吹坏了。星星嗯了一声。骆章把他抱在了怀里。
在骆章怀里星星就像一个安静的洋娃娃。星星体弱多病,一出生便诊断出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星星说自己每天要喝好几大腕中药。很苦的,妈妈说别的小朋友都喝不下,我是最勇敢的。我的病就快好了。骆章爱抚地摸了摸星星的大脑袋,说,是的,就快好了。
骆章对星星有特别的宠爱,他喜欢他的沉静,他的大眼睛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性,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