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二十三岁这年,骆章为考研做着最后的冲刺。一月的时候他去北京面试,从西站出来,迎接他的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那是骆章生命中的第一场大雪,故乡小镇几乎是不下雪的,即便下也是细细的,碎碎的,在飘坠的半途被暖湿的朔风融化,落在脸上感觉是雨。小镇人管这叫雨雪。在小镇的地方志中记载着发生在同治七年的一场大雪,雪下了三天,整座小镇都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这是关于雪的惟一记忆,所以小镇的冬天与雪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北方的空气干燥而粗糙,朔风生猛而鲁莽,一阵紧似一阵,好像千百张虎口,噬咬着肌肤。雪花在风中飞扬,打着旋落在开阔的地面上。北京用一场大雪迎接了骆章,那些舒张有度的建筑让骆章比较出小镇的拥挤和逼仄,小镇重重叠叠、高低起伏。骆章在雪花曼舞的天空下仰起脸。他感到冰冷的亲吻,他的睫毛上挂满了雪花,它们并不融化。这就是冬天!这才是冬天!
夜里,骆章给家里拨了电话,爸爸接了,骆章说北京下雪了。他激动得地不知所以。爸爸说北京下雪不足为奇,北京的冬季必然是要下雪的。妈妈抢过了电话,妈妈焦急地说章章啊,下雪多穿几件衣服。我们这儿也下雪了,下了一天一夜,现在还在下,窗外的房屋都不见了,一片白,冷得人脚趾头都要开裂了似的。真不记得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妈妈一再嘱咐骆章多穿几件衣服,千万别感冒了。
骆章躺在招待所洁白的床单上,只穿了一件羊毛衫。房间里暖洋洋的,暖气在持续供热。他想起小镇的冬天。小镇的冬天总是大雾弥漫,人们在房间里依然穿着厚厚的外衣,他们围在火炉旁烤火取暖。妈妈偶尔会在炉沿上放一只红薯或者一只土豆,红薯或者土豆的清香渐渐地扩散开来,诱人食欲。后来,不准烧煤球了,人们又围在电热炉旁。小镇冬天的夜晚是要冻死人的,不烤火怎么行?他们连睡觉都穿得鼓鼓囊囊,盖着至少两床被子。妈妈把热水袋塞进被子里,温暖着他的双脚。小镇也下雪了,那里的雪也像这里的雪一样放肆狂野吗?那小镇该是如何奇寒彻骨了啊!他要如何向妈妈解释,北京的冬天其实不冷,你在房间里不用穿两双袜子不用穿棉袄。妈妈绝对不会相信,就像在来北京之前骆章也绝对不会相信一样。甚至在这一刻骆章还在怀疑,室外雪大如席,室内却其暖如春?
面试非常顺利,骆章决定在北京逗留两天。积雪被扫到了道路两旁,有人在铲路上的冰。路面滑溜溜的,小汽车并不减速,在人烟稠密的地段也不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