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尉衙署就收敛多少。
再度收拾了心气神,老兵清了清喉咙里的痰,让并不多的唾沫润了润喉咙,为一个攀着胸腔颤巍巍朝着嗓子眼前进的音节铺出道,一支关于洛阳和桃花的小调轻快地从舌尖弹出来:
“洛阳城东路,桃李生路旁……”
不得不说这位老兵的嗓子还不错,努力堆起花一般笑靥的使女们,终于暂时将注意力从那些年少英武的伍长与衙吏身上略微分出一点,注意到了他——主要是他沾着大片油渍的头巾子,脱了好几块革片的札甲,还有……
从院墙里面倒飞而出的半截棍子?
时间像随着呼吸放缓了,老兵能看到折断的木棍缓缓在眼前放大,看得出并不光滑的棍身上凸出的木刺——是枣木削的,还一股臭墨的味道直钻鼻子。
没法不臭,劣墨化开来就是这个味道,何况这半截棍子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盘曲生硬的破字,味道冲鼻是理所当然的。破字在老兵的眼前飞速放大,一笔一划看上去如晒死在日头下的干蚯蚓,实在古拙得很,远古之古,手拙之拙。
破字断棍当头落,老兵头上发木,鼻尖更嗅着那股难闻的墨臭,眼前顿时一黑。好家在,当兵吃粮的小人物总是命韧如草,若换了个穷治五经的太学生,说不定这一棍落下得打掉半条命去,可老兵只是骂咧咧地捂着额头,蹲下身去,拾起了那半截枣木棍怒喝道:“哪个夭寿的乱丢棒子,没王法了还!”
他的喊声理直气壮,只是最后的尾音却有些低——也许孝武皇帝时豪侠要夹着尾巴做人,军头稍不留神就得下狱,阉宦更没有如今这样气焰嚣张。
然而,如今是光和五年的春天,孝武皇帝驭龙上仙差不多已有二百载,当年迁都洛阳中兴帝业的那位陛下享殿前的柏树也有几十围了。
如今的洛阳,没有脖颈箍了铁圈的傻冒县令,没有打小就能拿耗子当诉讼陪练的执拗廷尉,只能由着一帮子满身骚腥的阉货和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横冲直撞。对面的宅院虽然是一伙游侠儿的产业,然而今天聚起来的人却不是混在洛阳讨口江湖饭吃的寻常混混。驻在天子西园的禁卫亲军如狼,宫内大貂珰曹家出来的洛阳丞门下属吏似狗,小驿站的驿丞勉强还算个老鼠,像老兵这样的小人物,就只好去客串潮虫。
谁人曾见一只虫朝着大尾巴狼、卷尾巴狗示威的?
所以老兵的怒喝只有大宅门口迎客的使女们听得到,换回来的也只有小娘子们吃吃的笑声。
笑声顺着使女们的衣裾落下来,却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