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是个危险的词,它另外一个可能性更大的意思是“永远也不会”。在这个贫民窟尤其如此:父母们总是安慰着孩子有一天生活会变好,然后互相安慰着这世道有一天会变好。
有一天,是驴子前面那棵永远也够不到的胡萝卜。
“向哥儿,有一天老子肯定要把这里变成真正的福寿山!”这个一直跟在向怀山身边,二流子一样的泼皮,此刻双眼熠熠生辉。
“庄韫谭,你这句话可要记好了。”
贫民窟很少有人会想到给自己,或后辈取一个名字,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先祖姓甚名谁,对自身的来历也是混沌一片,毫不关心。更多的时候,向怀山都觉得贫民窟的人彷如猪狗。但他觉得庄韫谭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要求自己的奶奶给一直跟自己厮混的泼皮好好取个名字。庄为道祖之姓,韫谭意喻内藏锦绣,总体来说,这是个吉利而文雅的名字。但用在一个破落泼皮身上,就多少有些别扭。
“放心,向奶奶可以给我做主!”
“那你先把老子的问题解决了,让老子享上清福再说。”向怀山抖了抖手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其实里面也就几十个铜板而已。
“要不咱们去吴戍那小子家里转转?”
“去看看也好。”
“好叻,咱们走着。吴戍应该就能解决咱们的问题了。”
“吴戍那小子不简单。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刚搬来那会儿那个自暴自弃的公子哥儿了。”
“比你还厉害?”
“他迟早会来找我打一架的。”
两个泼皮走在坑坑洼洼的黑泥路上,脚掌的皮肤因为长期跟地面的直接接触而使得它们格外肮脏和粗粝。这几乎成了贫民窟出生之人身上永远抹杀不了的奴印,他们的脚永远都要大上那么几号,黑上那么几分。向怀山极度厌恶这种皮肤与泥土接触的滑腻触感,哪怕他已经这样来来去去了十四年。
向怀山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同样住在贫民窟,为什么吴戍就是会不一样。看着眼前这座破旧的木头房子,他却嗅出了阳光的味道,即便墙上的青苔比他上次见到时更多,也生长得更加茂盛了。
爬山虎攀在墙头屋檐,那棕褐色的茎秆仿佛从地下衍伸出来的静脉血管。从小院篱笆上生长的几藤紫色牵牛花点缀其中,使得整个屋子和小院都摇曳生姿起来。
贫民窟的人从来不种花,因为有一种花和他们如影随形,那是因饥饿而在眼前幻化的金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