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堂。”
顾谨带了丝温软的声音复传过来,陆归堂回了神,见她手里拿着灯盏和银针,便知道这是要为李昌平施针疗伤。
陆归堂与柴昱连忙让开,才刚退了一步,陆归堂却又上前去,替李昌平解了衣襟。
顾谨终是女子,此事多有不便。
银针长入,直刺后心,李昌平闷哼一声,好似因这一针找回了些精神,顾谨手上的动作不停,李昌平却开了口。
“顾小姐。”
顾谨应了一声,以为是他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李昌平说的却是:“顾小姐很好。”
话不是说给顾谨听的,而是说给陆归堂听的。
几人皆是一怔,顾谨不由地去看陆归堂,正对上男子一双添了悲怆的眸子,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李昌平之意。
本应该随着顾疆元与顾好眠远去北疆的顾谨此时却一身男装出现在了陆归堂身边,纵然陆归堂和顾谨没说什么,方才她话中一句“阿堂”却也能够令人揣度一二了。
当下连柴昱也是恍然,早觉得陆归堂和顾谨之间有些关系,原来是这么个关系。
他们的感情得到了李昌平的祝福,二人脸上却皆露不出笑意,顾谨依旧专心致志为李昌平施针,他胳膊上的伤伤了就伤了,大不了就是行动不便,可后心的伤触及心脉,顾谨每落一针,额头上便会起一层密汗。
陆归堂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他知道顾谨素来沉着冷静,今日却注意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手腕,陆归堂心中不由地添上一阵慌乱,便问顾谨:“谨谨,舅舅的伤有的治吗?”
顾谨给他的回答,是长夜寂静般的沉默。
天色未明,国舅薨逝。
刺史府的长阶之上,顾谨一人孑然而坐,眼望着夜色一层层被揭开,露出昏沉的天。
她一整夜都在竭力救治李昌平,但那伤太重,经水牢之后又复发起来,终究无力回天,她身上的衣衫尽数被汗水浸透,如今凉风起,弥漫周身寒意。
未过两刻,豆大的雨点落下,似离人哭诉,彻人心扉。
顾谨闭了闭眼睛,再一次感知这世间的死别之苦,祖母亡故的那一幕又翻涌上来。上一世是举国哀鸣,这一世是一人孤往,这大概就是她迟迟不肯认的命数。
又过良久,身后的房门被缓缓推开,顾谨也不回头去看,却知道是陆归堂出来了。
国舅薨逝,他说想要陪陪舅舅,顾谨与柴昱便留了他一人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