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脸汉是周仓?
姜元一有些意外，因为正史里是没有这个人的，但演义和野史里倒有记载，原是张宝部将，之后黄巾军败与裴元绍等啸聚山林，为一方匪患，后入刘备军中。
这人颇有勇武，有句俗语怎么说的，关公门前耍大刀，讲的就是这人，仗着有些技艺要找关羽切磋，那还有好果子吃。
关羽力大刀重，又快又猛，常人根本挨不过雷霆第一刀，周仓被折服，此后做了关羽的抗刀之士，关羽败亡后殉命相随，是个刚直忠勇的汉子。
难道历史上真有其人，只因出场太少，没有多做笔墨?
想想关羽又不止一个护卫，死难者众多，周仓又怎搬得上台面。
姜元一看着伏拜于地的黑脸汉，又想起这土地上的主人，徐州刺使陶谦，那不也是个心机叵测的老头吗?
微微释然，他也不再多想，总归是个有勇力的，除了这等出身不好的草莽，还能招纳到谁，那些有名的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家伙，怎会甘心替人看家护院。
“壮士请起，待我处理完公务，回府再行一叙。”
姜钰昌见黑脸汉愿意投效，也不多话，到书佐那里随意挑起一册竹简。
“柳钊，字怀宇，年逾五十，妻丧，冀州巨鹿人，无技艺。”
“平阊，字寅良，年逾五十，未婚，兖州钜野人，善耕种。”
……
姜钰昌黑着脸，再不看眼前这队老头，又走到另一处。
“何滄，字曼余，及冠，已婚，青州碣石人，善爬树。”
“胡兰儿，及笄，夫丧，青州碣石人，善织布。”
……
姜钰昌看着眼前这队男男女女，脸色又黑了几分，爬树算哪门子本事!
都是帮无用的贱民，若非侄儿要留，他连正眼都懒得瞧，遂走到另一处。
“匡大妹，岁幼，青州临淄人，父丧，母蒋秀。”
“匡二妹，岁幼，青州临淄人，父丧，母蒋秀。”
“匡小妹，同上……”
……
看着眼前这拖家带口的妇人，左手拉着两个，右手牵着一只，姜钰昌的面色黑的如同周仓了。
稍稍有些气闷，他看向在远处观望的侄儿。
阳光披撒在那小小的身影上，反射着锦绣衣裳独有的辉彩，映着的那尚未稚嫩的脸庞上，呈发着天真的笑容……
姜钰昌莫名地有些动容，看向流民的目光也缓和了几分，希望这帮人能知恩图报，日后为姜家贡献一股力量吧。
不多时，见流民们已入册完毕，一个书佐上前来报。
“禀告从事大人，今入册流民中，老者五百余，成年者六百余，幼童者千余；男者八百九十一，女者一千二百三十一，另有阉者二人，共计二千一百二十四人。”
姜钰昌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又转向流民，虚抬起手，高声道。
“诸位——诸位百姓既已入册，便是徐州东海之民，即可携带方才分发之米粮，自行前往东海郊野，我已令家仆并东海官吏先行准备，到时自有接应安排。”
“我等再谢姜大人天恩！”
在场流民纷纷伏拜，便拖家带口的往东海去了。
见事已毕，姜钰昌便带着侄儿一众回了城，回到府里安排周仓下去歇息，洗个澡换身衣，知道自己住的屋子，熟悉下这宅子内外各个地方。
“元儿啊，此番收纳了两千多人，又放出了消息，只怕徐州境内，那些流民都要涌去东海，到时又该怎么办，我姜氏米粮虽多，又岂养的了这天下人。”
屏退左右，姜钰昌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不免向侄儿发问。
“无妨，叔父不必担忧，侄儿曾算过一笔账，东海储有米粮两万石，可够六万人半年之用，之后便能反哺姜家。”
姜元一自然算过这笔账，养活天下人不敢想，但供养六万人半年时间还是可以的。
按照这时代的生产力，一个成年男子最多可耕种百亩地，但实际情况达不到这个数，便算每人耕种20亩。
每亩地产粮两石（240斤），半年出产40石（4800斤）。
而每个人每日进食半斤米，算起来一个农夫可养活五十三人。
然则除去一半赋税，实际可供养二十五人，又有油盐、布匹、医药等各项支出，只能承担五人用度。
可以清楚的看到，养活一个人并非难事，主要消耗在于赋税以及油盐医药等开支。
如今各地匪寇作乱，东汉的统治早已悬于一线，赋税基本收不上来，更兼人口流失，各地官府对这块也有心无力，大为头痛。
此前姜钰昌向陶谦进言，要在东海郊野安置这些流民，就赋税一事进行商议，陶谦承诺三年之内，只收取田税。
东汉的田税占比便很小了，只有三十税一，如此算来，一个成年劳力可养活十来多人（包含各项支出）。
所以这时代才会有那么多人，带着粮食种子举家迁往深山老林，躲的就是那些杂七杂八的赋税。
如今陶谦只收田税，这批流民一年内便可积攒大批粮食，反倒是地显得不够用。
那就只能开荒了，这是国人最擅长的事。
陶谦爱惜羽毛，虽然实施的是仁政，但实际上却是违法的，就比如流民入户这件事，那些青州、冀州、兖州官吏是不会同意的。
如今接纳了这批流民，编辑户册，就和战乱时掠夺人口差不多了。
但架不住这朝廷管不住了，各地官府对付匪寇都来不及，哪里会管那些流民和赋税，陶谦的作为只能是被人宣扬，而不会被士人指责。
反正也不是他出钱出力，能解决这批注定饿死的流民，陶谦哪里会不同意，不仅收到名声，还能增加人口，何乐而不为。
何况初此之外，他还得到姜钰昌额外进献的五千石粮，可以欢喜地去招募丹阳兵了。
姜氏要拿的便是那积攒下的粮食，不要觉得这是心狠，在前期建设方面，这些回报都是远远不够用的。
此外战乱时资源的合理调配，更有益于后续发展，否则姜氏资源用尽，谁来保护这些米粮的安全，真要想死死地捂在手里，那些盗匪来时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因此一支防卫军队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些用度便在流民的产出上。
通过姜元一的规划，东海姜氏即将从一个大粮商，转型为大地主，而且是辖下子民数万的超级大地主!
虽然是隐形的，而且名头上只做的了三年，但三年后是个什么情况，谁又说的准呢。
建村令已经下发，就看日后如何建设了!
“元儿啊，此番动作太大了，大哥可还蒙在鼓里呢！”
“这个……到时还得叔父出面啊！”
姜钰昌见侄儿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那是一个恨啊，主意是你出的，你坑自己的老子，搞出这般动静，责任却要我这叔父来承担，这是什么道理!
但他只能无奈接受，一个十岁小儿干出这种大事，先不说有没有人信，若传出去也于姜氏无益。
此前给洛阳方面的信件，上面的落款为何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而非姜元一，那是因为远超常人的是天才，流传出去是佳话。
但若是将天下人踩在脚下十万八千米，那是会引发血案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号称仙人子弟的张角还没怎样呢，便尸骨无存。
来个更厉害的仙门子弟，那会被人烹煮分食的了。
很多事只能由自己这个叔父出面，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另一方面便是对侄儿的保护。
只是回头怎么跟兄长交代，等到家里粮仓的米粮被整车整车的往外运，无数流民在门前张着大嘴嗷嗷待哺，兄长可不要被吓瘫才好。
还好姜家家大业大，除了东海郯县，其余各州也不是没有粮仓，要不然生意怎么做。
“叔父，粮食生意得缓一缓了，现在只进不出，大部分得运回东海，以防不时之用。”
姜元一又在一旁道，虽然过早实行这一策略，会引发粮食危急，各地粮价急剧上涨，无数人会因此开始挨饿。
但几个月后，各地官府都将大肆兴兵，那时候粮食买卖基本上也要断了。
何况很多粮商见势不妙，已经开始囤积居奇，姜家若不停止销售，只怕大部分粮食也卖不到百姓嘴里。
这实在是种无奈之举，即使姜家会被冠上奸商的恶名。
“前些日子叔父已通知你那两位舅舅，想必过两日便回到东海，各地召集的米粮主管也不日聚集，到时候一并通知吧。”
姜钰昌沉吟着道，又看了眼侄儿。
“先前抓的那两人有何才能，侄儿如何看待?”
“那两人算是可造之才，当为叔父助力。”
“既如此……那便先关上几天吧！”
姜钰昌想了想，既然不是啥经天纬地之才，那就先给个下马威，那麻衣青年看上去颇有些桀骜，要想为自己所用，当要先磨消锐气。
可怜的徐庶并友人被一从事小瞧了，在柴房里估计要喂几天蚊子。
姜元一也不发话，关几天便关几天，相比如徐庶，他其实更看好的是那郑缺，徐庶后来虽为一时之谋主，但此刻的性格还需磨砺。
“大人可在里面，小人吴阆前来复命!”
书房之外站着大胡子护卫，自洛阳而返，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匆匆便赶了回来，生怕误了主家大事，连口水都没喝，问了个仆人便朝到这里来了。
“洛阳方面有消息了。”
姜钰昌和侄儿对视一眼，后者连忙转入屏风，这是后面加的，主要便是为了这时候用，姜元一是不方便出现在世人之前的。
“进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