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义堂独占东厅,连带着左右十间厢房,前面的天井,后面的花园,自成院落,东厅是议事堂仅次于正厅最精细的地方。
盐矿盈利后,她借扩建议事堂的由头重修东厅,厅中每件摆设大到坐屏小到锡器,无一个不是费时费工。好比这落地的白地嵌大理石云舒浪卷绣屏,唐小鱼从京城请来三十多位绣娘,用了半年才绣出她笔下描绘的波峰浪谷,期间就因为靛蓝丝线色差,返工多达七次。
一个东厅如此大张旗鼓,挥金如土,连万菱都颇有微词,可劝过无用后,也只能听之任之,唐小鱼可算得上做了水田镇百年来绝无第二人做过的事儿了。
这么做不为别的,就是要压伏虎堂一头,她有钱,她乐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因为过份龟毛毫不意外的登上南晋各大绣坊的黑名单。
唐小鱼挑剔并非攀比心作祟,其实这幅云舒浪卷图,是某天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因为记得整幅画的细节,所以她要还原所有细节,这是她的记忆,费些功夫又如何,又不是废不起。
唐小鱼偏执,控制欲强,睚眦必报,做人做事都是如此,她容不得任何隐瞒,损其利益的隐瞒等同背叛,石鸢儿这次踩了高压线。
“堂主,石二当家来了。”小易领着一个面容有损的女人进门,唐小鱼懒懒的瞥了来人一眼,意味不明地浅笑起来。
“石鸢儿,见过堂主。”
来人朝她作了一揖,唐小鱼微微点点头,眼前这幅绣屏同来人也颇有渊源,那年只因自己一句吩咐,石鸢儿领着染坊的染工没日没夜的调色,只求她满意,旁人都想着放弃,连万菱也出面相劝,唯独石鸢儿咬牙坚持。
石鸢儿是她救的第一个人,如此回报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当初有多感动,今日就有多愤怒。
“小易,你先出去。”
“是。”小易领命。
待厅门阖上,唐小鱼才向石鸢儿发难:“石鸢儿,那年我让你去染作坊当管事时说的话,可还记得。”
堂主忽然旧事重提,石鸢儿骇然抬眼,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石鸢儿脸色泛白像一张白纸,怎么会不记得,她走投无路是堂主收留了他们,自己有今日安逸都是堂主所赐,堂主说的每句话石鸢儿都铭记在心。
“堂主说过,绝不容许属下欺瞒。”染作坊上一任管事贪墨了采买的钱,被堂主赶了出去,石鸢儿走马上任那天,堂主把她叫到东厅说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