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窦固。窦固道:“叶落归根,我之一生,已至尽头,我本平陵人,只想临死之前,去瞧一瞧,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一路,躲躲藏藏,吃尽苦头,到了茂陵,可饥饿难耐,恰一个客栈前,摆着包子,又四下无人,我、我、我忍不住,就……”
窦固一脸惭愧,低下了头。耿恭暗自叹息:“窦固以前,出将入相,执掌天下兵马,有生杀予夺大权,享尽天下繁华,未想到,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道:“窦将军,此许盘缠,还请笑纳。”
窦固犹豫片刻,伸手抓过,道:“赠金之恩,没齿难忘。”耿恭摇摇头。
窦固忽然紧紧盯着耿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耿恭,你出身将门,年少英雄,战匈奴,夺车师,收乌孙,守疏勒,护皇宫,平西羌,东征西讨,战功赫赫,有汉之来,能与你可比的,不过屈指可数,更遑论当今之世了。为何到头来,却被贬为庶民呢?”
耿恭大吃一惊,手不由自主地抓了抓怀中圣旨,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窦固哈哈一笑:“天下事,还有我不知道的吗?”他突然停住,脸色凝重:“马防兵败,不但无功,反而有罪,皇上反召他入朝,你知道为什么吗?”
耿恭似有所悟,心怦怦直跳,却摇头不语。
“马防并非真将才,又急功近利,轻敌冒进,焉能不败?皇上并非不知,奈何马防贪功,中了迷吾的诱敌之计,命几乎不保!他入朝后,皇上立马封他颖阳侯,封马廖为顺阳侯,封马光为许侯,马氏一门三侯,显赫绝伦,无人可比!我大汉,只有王莽一族,方受此皇恩!耿将军,你说,这是福呢,还是祸呢?”
耿恭长叹一声,一口饮干杯中酒,默不作声。他忽然想起,当年气盛,为了“外戚不可典兵”,劝哥哥耿秉,犯颜直谏,结果关入诏狱。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可笑。
窦固嘿嘿冷笑,也喝了一杯酒,酒水沾在杂乱的胡须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马防小人,算什么东西,以前在我面前,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然而,窦固眼中的怒火瞬间平静下去,他叹道“其实,我不过被蒙在鼓里罢了,他原本是在扮猪吃虎。”窦固凝首不语,仿佛在回忆过去。
过了半晌,窦固道:“马防平西羌,丧兵无数,岂有尺寸之功?但他受封这后,第一事件便来弹劾你,称你在西羌不忧军事,纪律松驰,违反将令,擅自行动,致汉兵被羌军决水淹死无数,其罪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