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夜间吹了满城。
黎州地处偏远,春风稍稍迟来。满城的柳树抽出了新鲜的嫩黄尖芽,大地融化,坚硬的冻土露出柔软的皮肤。
万物渐次苏醒,倚着老树陷入梦乡的老温头酒劲被早春凉丝丝的风吹透,惺忪的睡眼朦胧着睁开,伸手抓住腰间的酒壶,举到眼前晃了晃,空荡荡的没了声响,那头发黑白斑驳的老男人瞬间泄了气,扯着嗓子喊了句:
“小祸害,倒酒!”
被这一嗓子惊醒,仰面躺在老树长枝上的少年郎重心不稳,手足慌乱间便跌落下来,准砸在老温头身上。
“哎呦!疼死我了!”少年郎感觉自己撞在了硬物上,撑着手臂起身。
“咳咳!混蛋,滚下去!”老温头被这一块骨头和头的结合物砸中,一身睡意全然无踪,好在他怎么说也是天式境的武者,虽然一把老骨头,还不至于伤到筋骨,余力尚足,老温头聚气发力,只一下就将那个少年郎掀翻。
被劲力弹开的年轻人一个踉跄,立足不稳,一头抢在地上,跟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起身吐出一嘴的泥,愤恨叫嚷:“嘿,老温头!欺负人是不?”
“小祸害,打酒去!”老温头懒得理他,把酒壶丢了过去,眼睛慵懒的又合了起来。
“是是是,谁叫你是大人呢!”年轻人一把接过酒壶,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沽酒去了。
见得少年郎离去,老温头咪蒙的双眼睁开了,露出深不见底的黑色,完全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精神奕奕。
“王三。”老温头坐起身子,灰麻布袍凌乱散开,然而神色却没了刚刚那种散漫不羁,脸上神情严整而肃穆。
“温大人。”乌衣的中年男人躬身过来,颔首领命。
“王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老温头仰着头,看着天空中流云奔走,春风抚摸着他衰老的脸颊,却抚不平深深的皱纹沟壑。
“工部尚书吴大人……在五日前夜里被害。”王三沉声,小心的回报,双手奉上密封的信笺,“还有,这是‘那边’传来的消息。”
“下去吧。”老温头接过信,瞳孔不觉的凝聚,作为神捕司下辖的黎州司,本是天高王上远的地方,他在这做了二十年的司典,丝毫没有提调的希望,如今他已经老了,再过些年也到了请辞的年岁,恐怕王都里的那些权贵们,是忘了自己这么个老家伙了吧。
老温头不自觉的叹气,这些年打点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却毫无起色,也不见调令,到如今也心灰意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