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湖上烟波早散,好记性迟迟未曾醒酒,关人便与赵白煜一道回了客栈,留下好记性独自睡在小楼上。
回至客栈途中,路遇一间布行,赵白煜便让关人在店外稍候,一个人进去付了定钱,选中一匹面料上乘的雪锻,并报给了掌柜肩宽、襟长一些尺寸,只说命他加急赶制,事后送往‘朋来客栈’,做得好,便有多多的赏钱。
他取了一枚赤铜制铸币,放到柜台上,拿一根手指按住,缓缓推到掌柜面前,着实将人吓了一跳,忙不迭道:“小人定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衣裳赶制出来,请大人放心。”
赵白煜笑道:“这单买卖一旦做成了,我保你几辈子吃穿不愁。”
出门时,瞧见关人手持不让眉,刃身处寒光湛湛,行路之人皆躲他很远,于是便其意送他一柄剑鞘。
一来,有此剑鞘便可把剑负之身后,二来也可遮一遮那凛凛的寒芒。
二人在城中寻足了小半日,却也只是寻见了几位打造农具的铁匠,一见关人那口狭而长、弧似蛾眉的宝刃,便都摇头,直言打不了。
于是只好作罢。
回至朋来客栈,前几日还尚显冷清的一楼饭馆,眼下竟是坐满了打尖儿的客人,这打尖儿便是打发舌尖儿的意思,说白了便是吃饭。
细细瞧去,那些客人之中,竟有多半皆是儒生。
在这冷落边鄙、教化不张之地,纵是几年下来,也少见儒生,故此上至掌柜、下至店伙,皆对那些三教中的读书人颇为客气。
关人将长剑按在桌上,一只脚踩在长凳一端,一屁股坐下去,动作娴熟自然,颇有一股江湖气概在里面。若说雅,定是不雅的,却又不似市井无赖那般粗鄙,惹人厌弃。
拿赵白煜的话来说,那便是分人,倘若是混混无赖这般坐着,透露出来的便是横气、匪气。倘是关人来坐,便又是风流高远貌,是另一番气象。
二人点了些酒菜,赵白煜打算明日便启程回咸阳,特意趁此机会向关人辞行。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此番离宫月余,想必朝中已是积累了诸多事物,急待他赶回去处理。随后又再度提及,想要关人随他一并回咸阳,却再遭关人婉拒。
二人正谈话间,邻桌上一位儒士拱起手笑道:“阁下这口宝剑,刃似新月、浑然天成,在下也是生平仅见,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关人扭头视去,只见那人三十许岁模样,做儒士打扮,形貌消瘦,两目清明,眉宇之间浩气盈塞,气概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