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看着孙子的反应,说:“去年的时候,李家那老匹夫邀我一起喝酒。”
何遇有些吃惊。
他知道两位老人打他和李尧棠的婚宴之后,就没有再一起坐下来过。多少是有些心结;日常里,倒是李家奶奶支应着,大面儿上过得去。
“爷爷……”
“呸,找我喝酒?正经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明知道医生不让我喝,这不是馋我呢?”何老爷子白眉又开始抖,“他喝,让我瞧着?我才不干哩。”
“真喝了?”
“嗯,金线芙蓉泉。”老爷子揉了揉鼻子,“老匹夫,存着好酒馋我。”
何遇张了张嘴。
“还说,一共就三坛子,一坛子我们俩解决;一坛子留给你;还有一坛子,”老爷子说到这儿,竟然笑了,“留着给你家的孩子满月席。”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半晌,何遇才问。
“大年初一。老匹夫拎着一坛子酒,健步如飞的进门来,撵都撵不走,硬是赖乎乎的吃完了午饭吃晚饭,半夜了才给他们家老大扛走了,据说,再不回去,他们家那只老胭脂虎要发威了。”老爷子呵呵笑着,灯光下,何遇看得出爷爷满面红光,“还是那么个样子,一辈子好酒。打扫战场,别人都先捡枪支弹药,他先冲军衔高的去,惦记着高级军官的酒壶……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训。”
何遇笑出来。
老爷子也笑着,摇了摇头,“他生平最得意的,第一个是酒量好,第二个是娶到了琴眠鹤。如今,依我看,还得加上一个。”
“什么?”铁河问。
“给他的宝贝尧棠,找了个好人家。”
何遇笑出来,“爷爷……”
“不说那么些,小铁,我们俩老小子,活着的日子按天儿数了,就这么点子愿望,盼着你们都好。”
“是。”
“可你也得给我争点儿气。”老爷子的手,扶在何遇的肩膀上。
“爷爷。”
“就当初,你奶奶嫁给我的时候,我比你还惨。常想,我一个堂堂留洋博士,娶家里给订的小脚媳妇儿?不能够哇!我死拖着,不肯。后来扛不住了,回国来,要退婚;你太公,轻飘飘的给了我个白眼,说,你还退婚?你早被那女学生革了命了。我打听着去她的学校,我看着那青裙白衫,乌黑的发辫,抱着一叠子书,从学堂里,飘然而至。我的心啊,怦怦的跳,就只想着,唉,我咋才看见你呢?”何老爷子嘴角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