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妈妈已经有很多天写不出东西了。而之前写的东西也在短暂的学习之后,就好像海边的沙堡一样,被洗刷殆尽,不值一提,好像不曾也不该存在一样。
而有更长的时间,妈妈都不愿意重新读自己写的东西。每次提笔写作,都是任凭思绪飘落,写完就抛诸脑后,绝不再去理会,心里更是害怕去回顾自己的闲言碎语,怕见处处拙笔,羞愧难当。
之前情感波澜起伏的时候,贯穿一篇文章的来回始末,妈妈几乎不去思考一分一毫。整个过程就是酝酿情绪,摆好姿势,眼睛几乎不需要睁开,微微眯着,然后一蹴而就,文字的喷涌和我的意愿没有关系,一切都是自己翻滚于纸上的。就像喝醉了一样,来龙去脉本人皆不清楚,而结果亦不用去负责,文字全当自己发泄出来罢了。
但情绪,思路,并不是取之不尽的。不仅如此,语言辞藻的匮乏,时刻提醒着妈妈,这样单调发泄的做法,只会让妈妈在贫瘠的言语中枯竭。当一切慢慢恢复平静,步入正轨,即使熟悉的抑郁眼泪每日如期而至,也并不会带来更好的语句或者素材。
仰仗一期悲凉的经历去抒情,是连一本书也写不完的。而不去学习,每一句话都只是无知的重复。
妈妈的能力和用心程度都浅薄至极,但对于写作的愿望,始终是有的。时至今日,妈妈都记得自己刚刚开始写小故事的时候,那种对于成为作家的,十分强烈的理解之情。
那时候,稚幼的妈妈想,假如一个人只需要写出自己的想法,只需要这样做,便可以此为生。如果有这样的选择在先,怎么会有人愿意去做其他的工作呢。
而现在,妈妈依然理解自己那时的稚嫩感慨,妈妈也依然认为作家是一个值得期待,并且十分有意义的存在方式。但妈妈也随着年月,随着学习,随着经验的累积,看到了成为作家那至高无上的要求,那样的高度并不是常人轻易能够企及的。
妈妈喜欢的作家有很多,例如生命皆可抛弃,终生也不能达到自我追求的海明威,文字像水墨画一样朦胧神秘的石黑一雄,命运辗转反侧,悲惨凄凉,比无数故事还要更甚的寂寞多情,又悲情的萧红,艳丽精彩,独立自我的杜拉斯,等等。他们的文字,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爱恨,他们的桀骜不驯和不畏世俗,让妈妈看到,成为作家,需要内心的想法,笔下的思想,都深沉缜密,新奇独到,展开的画卷和表达的寓意都超越常人所能书写的水平。超出那么多,就好像神明把心中的话写了出来,拿给凡人去看一样。